驚署的大门常年大开着,欢迎着四方来客。
有人来认领自己做下的苦果;有人来寻求未得伸张的正义。
王福宁拉着行李箱站再次走进驚署大门,吓得门口接待处的驚员差点从座位上滚下来。
上次这个面善的男孩出现,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清理干净被奶茶画成地图的墙面,不待犹豫,驚员紧急接通了内线通信。
不多时,驚长举着一杯泡了一个月的陈年老茶,不耐烦地走到王福宁面前,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没有进展、没有进展,回去等消息。”
“半年前您也是这么说的,”王福宁坚定地坐在椅子上,“半年了,李德诚和兰森一点消息也没有?”
“你要理解,案子太多了,”驚长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老陈茶,“我们在积极的搜寻,但很可惜的是,没有任何一个星球上传过他们的信息记录。”
“我理解,”王福宁并不纠缠,大方地站起身,把个人终端伸到驚长面前,“那请警长提供一个人的资料给我。”
“谁啊?”驚长警惕地挑起眉毛。
王福宁:“一个可以帮助我们自证清白的人。”
驚长:“你说说看。”
“在骗取我们保证金的同时,兰森利用恋爱关系,骗走一位女士的资金,”王福宁说道,“我想要知道那位女士的联络方式,向她多了解一些信息。
“什么信息?”驚长追问道。
王福宁眼神一下犀利起来,“比如,兰森是不是有贿赂过驚署的驚员,让他在调查中故意不作为。”
驚长终于没了品茶的心情,苦涩地咽下最后一口茶水。
“案件进展不如意,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
“你不理解,”王福宁咄咄逼人地打断了驚长的话,“半年的时间,兰森逍遥法外,受害人却备受煎熬,偿还着本不属于自己的巨额债务,甚至重伤住院也没有一天能够安心休养,银行、法院无时无刻不追在她的身后。”
王福宁向前迈出一小步,两眼死死地盯着驚长,“这就是你们理解的结果。”
男孩锋利的眼神像把刀子一样,扎到了驚长面前,他默默地转过身,避开了王福宁的逼问。
“我不介意,”王福宁一字一顿地说道,“每周拎着箱子来驚署一趟,慰问勤劳的驚员们。”
“好好好,你先冷静,”驚长认输地举起手,“不只有苏.泊洛沙受到了伤害,加加林也是受害人。”
“兰森逃离后,她不单深陷债务,还怀着兰森的孩子,情绪上严重失控,自杀未遂两次,后来在她母亲的陪伴下,留下了孩子,情绪才稍有好转。”驚长无奈地摇摇头。
“联系方式肯定不能给你,”驚长难得严肃地板起脸,“加加林母亲每周一上午都会来驚署,你可以来碰碰运气。”
王福宁紧绷的脸色和缓下来,“谢谢您,放心,受害者不会为难受害者的。”
驚长露出一个半哭不笑的表情,又举起了茶杯,刚想喝一口压压惊,就见王福宁踢了踢身旁的行李箱。
“你干什么?”
驚长登时吓得弹跳起来。
“放心放心,”王福宁忍着笑意,安抚道,“修好了,保证没事。”
箱子的锁扣咔嚓一响,箱盖缓缓打开,一杯杯奶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里面。
行李箱有条不紊地将一杯杯奶茶传送到桌面上。
王福宁拿起一杯最大的,递到驚长手里,“您辛苦了。”
驚长接过奶茶,毫不留情地深吸了一大口,嘴里喃喃念叨不停。
“小兔崽子长本事了,还会威胁人啦。”
走出驚署,王福宁往后面的街巷一转,买了一份刚出炉的水果蛋挞,仔细地放进保温袋,背在身后,回到了医院。
“一百步!”苏苏冲着门口笑得一片明媚,“我刚才连续走了一百步!”
王福宁关上门,晃晃手里的保温袋,“奖励你,刚出炉,这周的美食排行榜第一名。”
苏苏迫不及待地拿过袋子,拿出最大的一枚,一口咬了下去,口齿不清地说道:
“虾周,硬该可以粗院喽。”
王福宁拿起纸巾,擦了擦苏苏嘴角的奶油。
“出院后,一起去旅游怎么样?”
“吼啊,”苏苏开心地将剩下的蛋挞整个塞进了嘴里,“哩去哪里嘞,这么久?”
王福宁斟酌片刻,才悠悠答道:“驚署,去了解一下调查的进展。”
“好吃,你以后再买给我。”苏苏又从袋子里掏出一枚蛋挞,兴高采烈地说道。
“你不好奇,进展如何吗?”王福宁的声音格外地轻柔。
苏苏手上一顿,迟疑了片刻,摇摇头,“都过去嘞。”
王福宁紧握着拳头,“我会给你个答案的。”
“你说什么?”
王福宁的声音太轻,以至于专注于手中美食的苏苏完全没有听清。
“你想去哪玩?”王福宁转移了话题。
苏苏低头想了想,一时竟抉择不出。
“拜地海怎么样?”王福宁建议到,“义体化后再见金鱼 MERA 据说感受很不一样。”
苏苏打出一个响亮的响指,“好主意,去和大金鱼玩。”
王福宁会心一笑,和苏苏畅想起了未来的旅程。
一个星期后,医院下达了出院通知。
苏妈妈和奶奶一早赶到医院,来接苏苏回家。
医护机器人捧着一束鲜花,送到苏苏手上,用没有情感的机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祝贺痊愈,希望以后不会再机会接受我的服务。”
苏苏回给医护机器一个大大的拥抱,冰冷的机器搂进怀里,传输数据的电路线里仿佛拥有了心跳。
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苏苏突发奇想,“咱们走楼梯吧,只有十层。”
“刚康复,你老实点。”苏妈妈清点着苏苏的行李,不耐烦道,“走累了怎么办?我可不管你。”
“累了,我背你。”王福宁一边帮苏妈妈打包行李,一边悄声给苏苏撑腰。
一旁偷听的苏奶奶乐呵呵地拍拍苏妈妈肩膀,“看见没,用不着你操心啦。”
苏妈妈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暗自窃喜地低下头,把行李悉数交给了搬运机器。
苏苏不舍得将鲜花塞进后备箱,干脆捧着花,溜达着走进了楼梯间。
细长的楼梯在眼前蜿蜒向下,苏苏霎时刹住脚步,心脏扑通扑通地加快速度,手心冒出细细的汗来。
她深吸一口气,试着抬起右腿,中途觉得姿势不对,又抬起了左腿。
就在王福宁以为苏苏要成功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她右腿一弯,像个弹簧似地蹦了出去。
“妈呀!”一直跟在身后的苏妈妈吓得大叫一声,声音提高了两个八度,“能不能稳当些,不能好好走路吗?”
苏苏当耳旁风,像只按了弹簧的小袋鼠,蹦蹦跶跶,沿着楼梯一路向下。
王福宁腿脚利索地跟上前,苏妈妈和奶奶被留在了原地。
“让她蹦吧,”苏奶奶拍拍苏妈妈扶着自己的手,“证明恢复得很好,这段时间可把她憋坏了。”
苏妈妈无奈地笑了笑,“记得她刚会走路的时候,第一次遇到楼梯,就是不肯老老实实的走,也是非要跳,我只好拎着她的胳膊一节一节地往上跳,她没怎么样,给我累得半死。”
望着前面如昔日一般蹦跳的身影,苏奶奶不禁感慨。“一转眼都这么大了,我们也再也拎不动她喽。”
没有了小时候扶着的那双大手,苏苏凭着自己的力量一路前进。
“怎么还有这么多?”
苏苏趴在扶手上,看着一圈圈没有尽头的楼梯。
“我背你。”
说着,王福宁弯下腰,双手伸到身后。
看着脸不红心不跳的王福宁,苏苏忽地想起他刚到阿尔法的时候。
那时候他弱不禁风得像是一根麻杆,动不动就要李德诚背他。
而现在,麻杆还是那根麻杆,但更加修长挺拔。
苏苏二话不说,直接趴到王福宁背上,双手顺便模了模,麻杆竟然有肌禸,还挺结实。
空无一人的楼梯里,王福宁背着苏苏慢慢向下。
苏苏的呼吸、王福宁的脚步都被狭小的楼梯间发大了数倍。
可能是运动后的原因,苏苏脸颊发红,心跳声越来越大。
待她细细分辨,突突的跳动中好像还夹杂了另一个人的跳动。
她忽地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打破尴尬,试探地开了口,“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