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宣呼吸微滞,沉声道:“滚下去。”
“殿下,是陛下急召……”夜风微动,又高声提醒,“高公公来了。”
宗政宣闭了闭眼,头埋在姒意的颈间,平复呼吸,半晌才又亲了亲她的侧脸,轻声道:“等我回来。”
他话音一落,姒意身上覆压的沉重骤然消失,她好似劫后余生般轻轻呼吸,紧绷着的身体劫后余生般地放松下来,指间藏匿的银针掉落在地,在这空阔的殿中,响声格外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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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宣不肖多想,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若非是宫中有母后的眼线,父皇又如何会在深夜时候传召呢?
他抬手轻碰了下自己的下唇,那里似乎还残有她唇上的香气,任这疾风骤雨也无法冲散的味道,只是他她依旧对自己有所抗拒,他能感受的到。
这骤雨不停,也扰乱了他的心神,如今醉意全然清消退,可他却并不懊悔自己方才的举动,或许不将她逼到这一步,两人也许会一直这般僵持着,只是她的话有有几分是真呢?
“殿下,到了。”
车外夜风提醒一声,他微微回神。
玄色攒着暗纹的衣袍将他欣长的身体隐在雨夜中,到了御书房后,夜风才提伞退去。
“皇上,太子殿下到了。”高德全俯身与还在批阅奏折的东晟帝行礼,他挥挥手,“都下去。”
如今的御书房中唯有这父子二人,东晟帝笔触一顿,抬眸看他,笑着道:“搅了你的好事了?”
宗政宣垂眸,“儿臣不敢。”
东晟帝叹息一声,起身行至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淡声道:“自古都是这‘英雄难过美人关’,人之常情而已,只是……”东晟帝顿了顿,眸光突然变得犀利起来,“那是英雄,而你是‘储君’,并非英雄。”
“无论红颜也好,英雄也罢,不过是争夺天下的工具罢了,明白么?”
“儿臣明白。”宗政宣沉声应了一句,掀开衣摆,突然跪倒在东晟帝面前。
东晟帝眯了眯眼,“你……”
“儿臣知道自己不该为为儿女私情所困,只是姒太医当真是儿臣心系之人,若不能将她纳为己有,那儿臣此生不甘。”
“你……”东晟帝动了动唇,却终是叹息一声,转过身去。
眼前的是他最看重的儿子,他太清楚他是个什么性子。不过是纳入宫中而已,倒也无妨。只是姒意的身份终极是太低了。
思及此,东晟帝转身,“既然你这般说,那朕便允了你。”
宗政宣眼眸一亮,“多谢父皇……”
“莫要高兴的太早,朕允你纳她,但只能是侧妃,你的正妃之位,朕已选好了人,那便是礼部尚书萧卓之女。”
宗政宣眉心深锁,脑海里回荡着姒意的话。
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愿做笼中雀……
她是个不爱拘束的性子,他们若真成了婚,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让她做了这笼中雀已然委屈了她,他又怎么能让她在地位上再受委屈?
思及此,宗政宣直截了当地道:“儿臣只想得一良人白头,这人只能是姒意,儿臣绝不会娶萧玉儿。”
“放肆!”东晟帝将手中的折子砸在了他的身上,冷声道:“你莫要仗着朕对你的宠爱和看重肆无忌惮,你这般痴迷姒意,已是大忌,难道还要为了她忤逆朕么?!”
东晟帝坐回龙椅,脸色虽不算阴沉,可也是不怒自威。
“这是朕给你的唯一机会,若你不愿,朕便只好断了你的念想了。”
宗政宣听到‘断了念想’几个字时,身形一僵,脸色惨白,不禁想起了母后曾经与他说过的一桩事。
传闻东晟帝还是的王爷时,十分钟情青楼一位名妓,所以便去求高祖皇帝将其纳为妃子,高祖皇帝非但不答应,还将那名妓和其所在的青楼中人尽数杀尽,只因这里污了皇子名声,祸乱皇子心智。
姒意并非那般地位的女子,所以如今的东晟帝对其已是极其宽容,倘若他真的一意孤行,那必然会害了她,来日方长,只要他们在一起,他总会将她送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高之位。
思及此,宗政宣垂落的双手紧握成拳,一字一句道:“多谢父皇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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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翠在姒意的门口来回踱步,两手紧紧扯着丝绢,喃喃道:“都这般晚了,小姐不会不回来了吧?”
思及此,她又朝雨幕之中望了一眼,远处一道黑影渐近,连伞都未撑,踉跄踏雨而来,身形寥落孤寂,玉翠双眸大睁,忙拿过一侧的伞撑起跑向她。
“小姐!”
姒意一愣,好似才回过神来一般,抬眼看她,有些疲惫地道:“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为何淋成这般模样?!东宫之人也真是欺人太甚,就这般让您回来了,连伞都的不给么?!”
姒意微微推开她,任雨水流过脸颊,隐没衣袍。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想淋雨。”
玉翠满脸心疼地看着她,“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奴婢求求您了,快随奴婢回去吧,可好?”
姒意点点头。
……
当玉翠看清姒意脖颈胸前那青紫斑驳的痕迹时,顿时明白了她为何会如此。
她动了动唇,好一会儿才颤声道:“太子殿下将您……”
姒意如今已然身心俱疲,她头枕在浴桶的一侧,双眸微阖,身体埋进水中,声音很轻,“再加点水,玉翠,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