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玉翠瘪瘪嘴,又在浴桶里舀了两瓢热水,替她擦背时,眼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往往水里掉,哽咽道:“太子殿下怎么能这般!小姐虽是臣子,可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可以……”
姒意笑笑,“傻姑娘,我没事,别哭了,若这水再多,我怕是要溢出来了……”
玉翠眼泪止住,侧头朝她手臂看去,这才发现她手臂处赤红的守宫砂还在,终于松了口气。
姒意称病告了假,东宫日日派人来送补品,探寻病情,直至第三日夜里,正主终于按捺不住,亲自前来。
玉翠这辈子都未曾想到自己会再见到这位高高在上的殿下,比之上一次,当真是越发俊逸抖擞,气质卓然,只是却委实不像她家小姐的良人。
夜风接过玉翠端着的药碗,笑眯眯地道:“玉翠姑娘,你下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玉翠有些担忧地看向姒意的卧房,却又听夜风道:“你放心,殿下宠你们家主子还来不及呢,不会对她如何的。”
宗政宣接过药碗,提起衣摆朝卧房中走,夜风见玉翠还不肯离开,才又半拉半扯地把她拽走。
姒意脸朝里,侧身躺着,听到脚步声后,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眸。
温热干净的手落在她的额头,宗政宣坐在她的床畔,微微俯身,轻声问,“好些了么?”
虽然那事已过去了几日,可姒意听到他的声音依旧心生厌恶,可如今她最不能做的便是‘厌恶’他。
思及此,姒意佯装一副震惊模样回身看他,“殿下?!”
她刚要起身,宗政悬忙按住她的肩膀,姒意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忍住推开他的冲动。
宗政宣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吻了吻,“听内侍说,那一日你未曾带伞便走了。”他顿了顿,眼眸微垂,“是我不好,才醉酒之后对你做出那些举动……你本该生气的,我本该第二日便来看你,可是这两日宫中公务繁忙,再加之要忙大婚的庆典……”
姒意心一沉,惊愕地看着他。
宗政宣笑笑,“小意,父皇已然允诺将你赐我做侧妃,下月十五便完婚。”
姒意再躺不住,撑着枕头起身,宗政宣忙上前将她扶住,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里,语气莫名愧疚,“我知道让你做侧妃是委屈了,不过你放心,有朝一日,我定然会让你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地位,成为我唯一的妻。”
姒意紧紧揪着他的衣襟,压抑着满腔的怒火,隐忍开口,“殿下难道忘了我那一晚在大殿与您说的话了么?您明知我……”
“我怎么会望?”宗政宣低头看她,捧起她的脸,“你同我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只是孤位太冷,我要有人与我结伴同行,而那个人就是你,也只能是你。”
他趁她愣神之际,薄唇落在了她的唇瓣,印下一个轻如羽翼的吻,而后又同她亲昵的以额抵额,喃喃道:“你不知道,你那日说‘你真心喜欢我’时,我有多高兴,我原本的疑心,怒气,妒意尽数消失,只盼着自己能永远停在那一刻……”
“如今我已什么都不愿猜忌了,只要你能在我身边,与我白头到老。”
他说的认真,可姒意却只觉得可笑。
自古帝王最多情,却也最无情。这好听的山盟海誓,却好似镜花水月,不过转瞬罢了,什么永远?‘永远’这词只会出现在童话里。
当然,事已至此,她亦是骑虎难下,只得同他虚与委蛇,好不容易等到他离开了,姒意倒觉得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累过。
宗政宣说的不错,翌日皇上便下了赐婚的圣旨,整个姒府上下都是一片欢天喜地,唯有玉翠和老管家福叔神色略显忧愁。
玉翠自然是因着得知姒意被那般对待过后替她忧愁,而老管家福叔则是忧愁她的性子,嫁到东宫被规矩约束太过,闹出乱子来。
姒意是东晟开国以来第一例女臣出嫁,又加之是宫中御医,自然不用像寻常女子那般待嫁闺中,休息好了后还是照常去太医院。
“小姐。”
姒意收回正要踏出府门的脚步,回身去看,正是一脸忧愁的福叔。
“福叔,您有事么?”
福叔动了动唇,突然抬起衣袖抹了把眼泪,摇摇头,哽道:“无事,只是想着这时日过得可真快,一转眼,小姐都这般大了,都要成婚了,只可惜老爷看不到了。”
姒意思忖片刻,走到福叔面前,笑着道:“福叔是我的长辈,您看到也是一样的。”
“诶诶,我这卑贱之身,怎么敢……”
姒意伸手覆在他的手上,福叔一愣,却听她道:“福叔,无论我是何种身份地位,我还是我。除非我愿意,否则这世间,谁也困不住我的心。”
福叔有些怔怔,似乎在想她说的话。
“我进宫了,对了,福叔,今日让后厨替我准备四喜丸子。”她依旧是一副调皮语气,一如一年前那刚刚清醒过来时古灵精怪的模样……
福叔无奈笑笑,这转眼又是大半年过去了,这日复一日,还真快啊。
姒意到了太医院后,不出所料,几乎所有人都对她敬而远之,唯有温玥还能与她照常说几句话。
“若我没记错的话,师父的忌日应该快到了。”温玥将写好的药方递给她,轻声问。
姒意认真看了眼药方,对折收好,“是啊,便是后日,只可惜事情还未曾真相大白。”
“你与殿下的婚期将近,若当真不便,可将祭奠的事情交给我。”
姒意会心一笑,“多谢师兄,我感激不尽。”
“师父曾对我有知遇之恩,这是我该做的。”
温玥话音一落,便转身去看旁的太医煎药了。姒意写药房的手微微发颤,心激动地却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温玥方才给她的是一张类似藏头诗的药方,‘生地’、‘土茯苓’、‘夏枯草’、‘落枝花’、‘蚁根’、‘明觉子’……这几位药材竖列排开,似是怕她看不明白,还将几个关键字对齐了……
地、土、夏、落、蚁、明……地图下落已明!方才他又提及她那死鬼老爹的忌日,怕要等到那日在与她谋划日后的事。
姒意这些日子都不用值守,所以黄昏一近便匆匆往外走,却不想刚出了太医院,竟又遇到了匆匆过来的卫临。
姒意见他如此焦急,便猜测到是那个小傻子又出了问题,看四下无人,正欲开口询问,那卫临却瞪了眼她,低声咒骂了句‘最毒妇人心’便大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