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甘棠拽上薛时,带着上次写好的几副贺联,进城直奔林家老宅。
这次进城,一着是为了交付贺联完成委托,顺便拿到尾款;更重要的,她得找着当初给薛时治病的郎中,问问清楚当年究竟是何情况。
此番城中景象比之上次好上不少,只是县城中多了不少巡逻兵,不时挨个店进去搜查,也不知是寻找何物,动不动将店面翻得稀烂。
到了林家老宅,甘棠递了请帖,门口的小厮只愁眉苦脸,告诉她林老爷和众老翁皆不在府上。结的银钱可先给她,只是见上一面怕是难。
那几个老翁皆是生意人,许是去忙了,甘棠接过银两,清点过后收进荷包里,顺口问道:“县老爷可是丢了哪样东西?怎得街上这么多官兵?先前说是怕窝藏贼人,我看这样子也不像在找人。”
连装米的簸箕都翻了个底朝天,难道活生生的人还能藏进簸箕里?
那小厮却苦着一张脸,“薛夫人快别提了,还是在找人。”
“也不提找的人长什么样子,单说并非凡人。那些县老爷也糊里糊涂,官兵也稀里糊涂,最后苦的还是百姓。要不是那些官爷们多少卖老爷些面子,恐怕连咱们酒楼都开不下去了。”小厮低声道:“唉,别提了,小的也不敢妄议。”
小厮不愿多说,甘棠亦不多问,转移了话题:“那你可知刘郎中的医馆开在何处?”
“顺着长街直走,第三个小巷左拐便是。要抓药可得抓紧时间去,这两天不少医馆都倒闭了,也就刘郎中的还开着。”
得了门口小厮指引,甘棠拉着薛时的手找到了那处医馆。
医馆门口是个馄饨摊,巷子拐角处是间茶楼,还算安全。甘棠将薛时放在门口馄饨摊,又给他点了碗肉馄饨,吩咐他等好。
薛时湿漉漉的眼睛小狗一般看着甘棠,小手指勾着她的手,“我乖乖的,在这等娘子。”
他声音清亮,穿着一身黑,长相又出挑,吸引了不少目光。馄饨店的老太见他乖巧,问他多大岁数了。
“石头今年十七了!”
薛时答得干脆,拿筷子的姿势有点笨拙,老太面露疑惑地看了一眼,甘棠在他身后默默指了指脑袋,又摇了摇头。
老太一下子懂了,笑着哄道:“用不惯筷子吧,等着,我给你拿勺去。”走出两步,又转头拉着甘棠低声道:“李姑娘带着个傻子夫君不容易吧。没事,你忙你的,我帮你看着他,保证不叫你夫君不乱跑。”
甘棠哭笑不得,揣好荷包进了医馆,刘郎中正坐在旁边的躺椅上,自在地扇着蒲扇。医馆内装饰摆设皆极朴实,不过摆着一个不高的药柜,一个低矮开裂的木桌,和刘郎中身下的竹制摇椅。
甚至那摇椅都上了年头,竹绳连结处泛着微红。
可饶是如此,这已是整个怀县城里最享盛名的医馆了。
听到有人进来,刘郎中头都没回,赶客道:“下午约满了针灸,不另外看诊了,请回吧。”
“我不看诊,来问件事情。”
“说了多少遍了,一个破医馆罢了,能藏得住什么人,你们要是不信——”刘郎中一下从摇椅上坐起,眯起眼睛,待看清甘棠只是个姑娘,并非官府中人,皱起眉头来:“问事也没空,预约的病人马上就来,别耽误时间。”
他赶人赶得坚决,恐怕要吃闭门羹了。甘棠还是不甘心,争取道:“刘郎中,两年前您可曾给薛家村的一户人家看过病?”
刘郎中赶人的手顿在半空:“从天子之国迁来的那户?是叫石头的?”
“耽搁不了多久,想找您问问他当时的病情。”甘棠从荷包中掏出一块碎银,放到小木桌面上。碎银价值并不高,搁到现代不过也就是挂个专家号的数目,但这可是贫瘠的楚夷,刘郎中眼睛一瞬便亮了,将碎银收好,又拖来一把破旧的椅子,示意甘棠坐下。
“怎么能叫病情,分明就是伤情。”刘郎中端正坐好,娓娓道来:“别的郎中或许分不清,但我只一眼就看出来,那伤口是被荧焰烫伤,四肢末端和近心处伤得并不重,唯腰部和上臂最为严重。荧焰烫伤不似普通烧伤,很难治愈,就算是好了也要留疤。”
“实不相瞒,来怀县城定居前,我在天子之国做过两年军|医,类似的伤口处理过很多。除了烧烫,还伴有利器刺伤,伤口非常整齐尖锐,下手很重,刀刀都是杀招。”
刘郎中比了个切的手势,对甘棠示意道:“所以当时薛家人口口声声说是野兽啃咬,那帮庸医便照着啃咬的方子去治,结果人愈发高烧不退,便来找了我。”
“是您给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