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行帝上朝议政在前殿,日常起居在后殿。福宝公公带着夫妇二人来到后殿门口,便止了脚步,只候在外头。
叶清浅攥着身侧的衣裙,踌躇了片刻,见李惊澜已然进殿,她只好跟上。
后殿很大,举目所至之处,并无一人。
也对,从来都只有臣民等待皇帝,哪有皇帝等着臣民的。
叶清浅心里想着许多事,一个没留神,脚底一滑,整个人往前倒。她惊慌,却又不敢出声扰了后殿的宁静,紧闭着嘴巴和眼睛,等着自己摔在地上。
一弯手臂挡过来,接住她身上的力道,叶清浅下意识巴住那只强有力的手臂让自己站定,水汪汪的眼给摄政王大佬投去一个感激的意味。
“多谢王爷……”
小间谍眼里闪烁的光芒似乎有些过于耀眼,他竟会下意识要躲避。李惊澜面色沉冷,待她一站好便与她分开两步的距离,语气中有浓浓的讥讽,“慌怕什么?这里是你发挥游刃有余,连皇帝骗过的地方。”
叶清浅心中委屈至极,嘴上仍是干巴巴笑了两声:“臣妾与陛下讲述边关的见闻,顶多是有润色,怎么能说得上是骗呢。臣妾慌怕,只是因为臣妾上一次把有趣的事儿都说得差不多了,这一次来,属实不知该从哪里说。”
这一切,都不是叶清浅做的,原主留下的破事儿,却都得她来善后。她不被理解,却也无法解释,越解释只会越遭到旁人的怀疑。
这个世界倒也真奇怪,她穿书过来,竟然没有接收到一丝半点属于原主的记忆,一切都是空白,所有的轨迹都要靠她自己去走。
难道世界里的人,原本都只是纸片?
可是她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鲜活的。身旁摄政王的深沉,也是她看不透的。
叶清浅所有的勇气,不来自自己,也不来自摄政王,而是来自系统贤能值。只要不被扣分,她一定能活下来。
从暗门走出一个盘龙金装、步履有些不稳的男人,他头发半白,两眼乌黑,只是背脊仍挺得很直。
大行帝眼光没有任何偏侧,只定心走到龙椅上,才看向殿中的二人。
大行帝免了二人的礼节,并赐座。
看到了正面,叶清浅心底惊讶,大行帝看上去应当有五十岁了,然而他的弟弟,摄政王大佬,姿容相貌也才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
王嫣然没说错,叶清浅的辈分的确很高。
大行帝晦暗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笑容之下,难掩盖无尽的疲惫。
“叶家姑娘,朕一言九鼎,你让朕开心,朕便让你如愿以偿。”
叶清浅硬着头皮称是,眸光连偏都不敢偏向摄政王一丝半点。她心虚啊,皇帝这话里话外分明在说,摄政王的婚姻大事,是叶清浅和皇帝两人做了交易而换来的。
果然,李惊澜周遭的气压更低。
大行帝说出这句话,似乎有些体力不支,后靠在龙椅上,气息微喘。
皇帝五年前身中奇异毒素,整个太医院倾巢出动。毒素早在三年前便已经清散,然而沉重的国事压得皇帝无法舒展眉头,终日操心劳累,加上身体为毒所伤,日积月累,便成了病痛。这病痛怪异得很,导致皇帝的精神恍惚,时常糊涂,御医无药可医,竟说出喜乐气氛可让皇帝的身体自行恢复。
于是太后想尽办法,美人歌舞、朝政清宁、地方丰收……这些手段,都没能让皇帝的身体有所好转。
那时候,李惊澜在怀疑,御医所说的以喜乐情绪恢复身体,到底是不是为了逃避责罚而欺骗。
然而,叶清浅似乎打破了这个怀疑。
此时此刻,叶清浅也在想,李惊澜同样去过边关,皇帝为什么不爱听李惊澜说那些风土人情?自然是因为这冷面男人不懂怎么讨皇帝欢心,说的事儿都是皇帝能在奏折上看到的。皇帝阅了那么多年的军政奏折,眼线遍布,还能对李惊澜这老古板说的东西有一丝半点的期待吗?不能。
所以叶清浅决定从旁出击。
忻州金谷关……
“叶家姑娘,今日你给朕带来什么好听的故事?”
叶清浅明朗的俏脸抬起,即兴说书,一段被她润色过的,古代版陕北地区《扭秧歌》的故事。
“这是忻州一个说书人告诉过我的故事……”要没说好,故事就变成了事故。
随着小间谍跌宕起伏的声线,李惊澜眼前恍惚也出现了一幅画面。
“很久很久以前,一群宫廷的乐舞师,因犯事被逐出皇庭,流落到某个边疆州县。眼看着战争要来临,除了会使乐器会跳舞一无所长的他们,在民不聊生的地方无路可走,难以维持生计……”
李惊澜不屑,兵荒马乱之时,人人都在为如何活下去而奔走,谁会有闲心听曲儿看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