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韩军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对岸工事里,我压不住自己的高兴,回头问突击连长:“这回怎么样?”马德山紧锁着眉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闭不住嘴地说:“营长,黄牛走过的路,我们也能走过去,没问题,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夜来了,本来该是休息的时间,但谁也没睡觉。敌人的机枪不时地向江面扫射。战士们紧张又小心地挖着待蔽工事,指挥员们在机警地巡视各处。雪失去了寒意。
第二天,趁着清晨大雾,突击排试探了突击通路的江冰,报告说江冰很结实。我带着连长们,去检查前沿待蔽情况。冷风刺痛着脸,到处没有一点儿动静。偶尔有战士问我:“营长,几点钟了?”“几点天黑呀?”“几点开始呀?”虽然都是小声,但我听出他们是如何紧张兴奋,多么焦急地等待着啊!
接近江面,一个副班长正担任着监视哨,他趴在地上,为了缩小目标,机枪也斜放着,翻过来的军大衣,蒙在身上,上边盖了一层雪,任务需要他在这里一动不动地趴一天。我问了他好,并嘱咐他千万不能暴露目标,他干脆地回答:“放心吧,营长!为了突破三八线,就是负了伤,死,我也不会动一动的。”我相信他会做到的,因为这是战士出自内心的诺言。
在和平环境里,这样干谁也会感到痛苦的,但现在,严寒与致命的危害都失去了它的威力。不管时间多长,没有人动一动,每一个人都深刻理解任务的意义和光荣。
白天过得很平静。周围是一片白雪,看不见一个人活动。从望远镜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对岸八尺多高的棱坎,敌人上下布着三道铁丝网,再往后是密集的地堡群、重机枪工事和单人掩体,交通壕连贯着各处。地堡群后边不远的掩蔽部里在冒着细细的青烟——敌人在干什么呢!是杀了牛过年吧?也许你能饱吃一顿牛肉,可是你却给我们当了引路向导,我要让你用重大的代价来补偿老乡的损失。
突然对岸传来一阵激烈的排炮声,我的心猛然一热,“暴露了吗?”我赶紧向突击连打电话。“没有,敌人瞎打!”连长向我报告说。紧接着我也在电话里回答了团长的询问。本来敌人盲目打一阵壮胆炮,这是经常的事,但在这个时候,一声普通的枪响,就是久经战斗的人也会引起极大的注意。
十六点,团长的电话:“十六点五十分,我们炮火准备,你们准备动作吧!”我马上传达给各连。
渴望已久的时刻来了。第一次排炮的轰鸣,震开了人们的心花,对岸突破口立即为火烟所笼罩了。我们的后边该有多少门炮在吼叫啊!不,左边、右边简直到处都在“轰隆”,天地震动了。十五分钟后,突击队开始了突击,烟尘里的江南岸,枪弹声响成一片。十八岁的通信员萧和兴奋地叫我:“营长,这个年过得多热闹啊!”
十三分钟后,我营已顺着黄牛走过的道路全部冲到南岸。敌人迅速溃退,枪声在四下里激烈地响着,突击连已攻上了敌人主阵地的山头。敌人吹嘘的“铜墙铁壁”,被我们突破了!
我到了敌人江沿上的掩蔽部里,一个汽炉子上正呼呼地炖着牛肉,白兰地酒已揭开了盖,一根烟卷在地下还冒着烟。一切都很平静,只有杜鲁门和李承晚的挂像倒霉,被战士用刺刀戳破踩在地上。一个押着俘虏的战士,一边走一边说:“嘿!敌人的年过得可不错呀!”
我们的大炮开火了,成吨的红热的铜块,朝对岸一个劲地猛砸,那叫人兴奋的轰隆声,像是多少面大鼓一齐擂,敌人的机枪射击声跟它一比,简直小得像蚊子哼哼似的。
我们每个人扛着一根一丈多长的扫雷杆,顺着交通沟猛往前跑。突击队的同志们早就憋不住劲儿了,一边整理着装具和武器,一边眺望着对岸的火光,看见我们来了就嚷:
“快躲开道,开路先锋来了!”大家伙纷纷给我们让路。有一个胖乎乎的小伙子拍打着我的肩膀说:
“老伙计,扫得干干净净的,江那边我们全包啦!”
我们顾不得回答他,一口气跑下山坡。对岸敌人的机枪子弹,密密麻麻地迎头朝我们扑来,我几乎是从红绿曳光弹的缝里,穿过七八十公尺的开阔地,跑到洼地上伏下身来。
(营长张庆昌文化中国—中国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