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京城里的别人,就算只是镇北侯府的人知道了此事,就是只是侯爷知道了此事,都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婳珠猛地上前一步抓住沈婳音的双臂,“怎么样,阿音,现在你也尝到了吧,尝到有秘密怕被人知道的滋味了吧!”
她高亢的语调忽然又放得柔和,变得像是在哄慰要好的姐妹,“阿音,其实,我并不在意你想做什么,不在意你做过什么,也不会去探求你和昭王之间的事,你是一个迷,我承认我自始至终都看不透,我可以本本分分的,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沈婳音望着婳珠的眸子,仿佛依稀又看到了崔氏的那双凄厉又哀伤的眼睛,喃喃地问:“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知道你和夫人在打算什么,这次郑家老太太和郑家姑娘都会来,我求求你,阿音,什么都别说。”
天色已经很晚,整个结庐别业仿佛都睡了。这时节夏虫尚未繁盛,室内的说话声就显得格外突兀,像是鼓锤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耳膜。
婳珠道:“不要公开你我的身份,求你。只要你不说,我就不说,镇北侯府就没人会知道那天的峦平街与你何干。至于外面的人,既然昭王肯放你回来,他自会料理外面的眼睛和声音。”
沈婳音的双手一点一点握成了拳。
“阿音啊,醒醒吧,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我只要开开口,你这样的祸害就不可能留在侯府,我们大不了玉石俱焚,一起卷铺盖滚蛋。”
所以,这就是婳珠方才跪她的原因。
跪她是真,逼她也是真。
从前的病人家属跪她,她都极其尴尬,连忙躲闪到一旁,因为医者治病天经地义,自己承受不起那般的尊崇。
可是婳珠跪她,实在是跪有余辜,崔氏母女卖主求生,如今还要拿一双膝盖来要挟她。
沈婳音问:“你想让我怎么做?”
婳珠道:“那自然是……从前如何,往后还如何。你是我们家的养女,又是得昭王青眼的名医,沈家不可能亏待了你,就算你以后到昭王府做妾,沈家也能给足了你体面。”
沈婳音妙目用力眯了眯,不去理睬那些不三不四的话茬,“你既猜到白夫人知道实情,你拦得住我,难道还拦得住夫人?在别业,你可没有杨姨娘帮衬了。”
“我一个小辈,自然挡不住夫人,但是,只要我……”
婳珠说到一半,突然向前一扑,右手处亮光一闪,在沈婳音视线里狠狠划过去。
“啊——”
外间的人听见里面嗡嗡的朦胧说话声乍断,一声不正常的尖呼传出来,都吓了一跳,连忙冲进去查看。
就见音姑娘和二姑娘双双坐倒在地,音姑娘一手捂脸,惊惧地盯着二姑娘,而二姑娘背对门口,难辨神色。
婢女们忙上前去扶二人,这一扶之下才是真正吓得不轻。
“哎呀!音姑娘,你的脸!”
沈婳音死死捂着脸不肯松开,似乎被伤着了。
“姑娘啊,这是怎么弄的!”
月麟不在,红药指挥着众人打水、拿药,偷偷给婳珠的婢女洺溪狠狠使了个眼色,让洺溪问问她们家二姑娘这是做什么!
婳珠被两个婢女半扶半按在座椅上不能动弹,面上丝毫没有得手的喜色,“你……你怎么没还手!怎么不还手!”
就凭沈婳音昨日的身手,自己不可能伤得了她才对!
不,就凭她一脚能踹断一棵苦湘绿樱,一簪子能射进木头里,还能逼得六二师徒反水吐实情,自己这一针划过去,就完全没有得手的可能才对!
沈婳音也万万没有料到,婳珠会在袖子上别了绣花针,会用针尖来划她的脸。
她见惯了伤口,这下突然被伤着脸颊,最初的愕然过后,倒没有太多的惧怕。在婢女忙乱的喧嚣里,她一面以最佳角度按住伤口,一面盯住坐在对面的婳珠,内心甚至出奇地平静清醒。
看婳珠的反应,像是没想过真伤了她。
假如换了楚欢在她身体里,婳珠必定无法得手,甚至还会反伤自身。以楚欢的脾气,或许不会把“凶器”还到婳珠的细皮嫩肉里,但也不会让婳珠好过。
沈婳音隐隐不安,婳珠所了解的自己,已经不是单纯的沈婳音了,而是自己和楚欢的混合体,所以才会无所顾忌地下手。
或许,婳珠原本的设想就是折在自己手里,让整个侯府的人都看看自己是如何恃强凌弱的,如此一来,就算自己真选择玉石俱焚,一个跋扈的名声也会如影随形。
这世道,向来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谁惨谁就能得到更多的怜惜。
可是婳珠没想到,沈婳音不是楚欢。
红药帮沈婳音把面纱摘掉清洗伤口,细看之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沈婳音指缝里透出鲜红,雪白的面纱洇着血。伤口深入细嫩的皮肉,足有寸长,横在左脸颊上,触目惊心。
婢女们都吓得不轻,洺溪更是深知自家主子捅了大篓子,已慌得不知所措。
还是红药愤然喊了起来:“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快去请夫人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