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府。
送走了钱采薇,封茗玥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做了好久。她在想钱采薇临走之前说的话,眼下这种情况,只要她一天不嫁人,李丰饶就一天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她可以反击,可以对李丰饶进行釜底抽薪,但她却遏制不住李丰饶制造新的留言。
不管事实的真相如何,流言当中受伤的,只会是她。
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她能嫁谁,谁有敢娶她?
算了,眼下既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暂且不想,还是专注当下的好。
来到封星澜所在的院子,没了知书、知画两个人把门,封茗玥觉得兄长的院子都顺眼了不少。
进到屋里,封茗玥让杏儿拿出准备好的酒菜,倒了一杯酒后,开门见山地说道:“阿兄倒是好手段,只用了短短一夜的时间,就将柳忆之困住。”
封星澜却是摇摇头,并没有什么得意的神色,“哪里是为兄的手段,这些都是祖父的布置。当年我们从梧州回来时,祖父曾经嘱咐过,如果家里日后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就让他去找吴伯那些人。他们会听命与我。”
“所以,柳忆之看似掌握了整个府邸,但其实吴伯一直都不是她的人。这些人本就祖父留给父亲的班底,就好像松烟和杏儿两人是你我的班底一样。”
“要是没有这些人,光凭我一个,想要控住柳忆之根本没可能。那天要不是松烟,我甚至可能连出府都做不到。”
封茗玥有些难以置信,“难道说祖父早就看出柳忆之心术不正?”
“不好说。”封星澜认真分析道:“毕竟祖父一直远在梧州,与柳忆之几乎没怎么见面,应该不是真的看透了她,要不然他当年就不会只吩咐我有事找吴伯,而是会做更多的布置。”
“这倒是。”封茗玥点头,祖父虽然只是举人出身,一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大官,但却是极有远见,当年能在梧州生活三年,无论是她还是兄长,都是受益匪浅。
“或许,他老人家就是居安思危吧,若是无事发生,吴伯登封就是普通的家奴,安安稳稳地做工挣月钱。若是真的有事发生,他就是我们身边最可靠的人。就好像他当年让你我带回来了松烟和杏儿一样。”
封茗玥不由点头,不论是这一世还是前一世,杏儿对她都是忠心耿耿,不离左右,前一世还为她丢了性命。
“说起来,你大晚上来找我,想问的不知这一件事吧,说吧,还有什么要我这个当兄长的去做。这些年是我疏忽你了,这一次你想做什么,阿兄都支持。”
封茗玥眼睛笑得弯弯的,“多谢阿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想尝试来管家。父亲休妻之后,家里总归要有人来管,阿兄接下来还要准备四月份的殿试,分不得心。刚好我那婚事退了,也不用备嫁,就想尝试一下。”
“你也知道,别人家的姑娘早在十岁出头,就要跟着母亲看账本学管家了,柳忆之却是故意什么都不教我,我就只好自学了。等兄长大婚后,我再把管家权交到未来的大嫂手里,你看如何?”
“这有什么,还值得你来问我。就是你不想管,我也会要你管。这阵子我会一直在家,还可以多多帮衬于你。只是为兄刚刚考完,皇榜还没放呢,你就让我准备殿试了?”
“阿兄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妹妹相信阿兄一定能高中。”封茗玥胸有成竹。
前一世时,封星澜是受她连累,才被排在了殿试最后一名。这一世李丰饶已经被她骂走,就连李恺升都被抓进京兆府。自己身上的污名就算百姓那里洗刷不干净,也应该不至于在殿试上有什么影响。
至少,可以据理力争。
因此她还真有点好奇,凭着兄长的学问,到底在殿试上能排到第几名。
“那就借你吉言了。”封星澜伸手刮了下妹妹的鼻尖,笑过一阵之后,忽然间叹息了一声。
“阿兄这是怎么了?”
封星澜欲言又止,迟疑了半晌,才开口道:“刚刚我去了父亲那里。”
“怎么,他又反悔不想休妻了?”
“倒也没有,只是……唉,今天正厅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父亲虽然喊着要休妻,但是不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还是两说。”
“而且,等到明日外祖母和舅舅前来,他们必定会极力劝说,再加上还有星洲和盈玥,这事恐怕很难如你所愿。”
“阿兄这是要劝我放弃?”封茗玥的声音冷了下来,她知道想要休掉柳忆之不容易,但没想到第一个劝说自己放弃的竟然是她心里一定会支持她的兄长。
“你误会了。柳忆之做出那些事分明就是要毁了你。就算你能释怀,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只是,万一父亲真的被外祖母和舅舅说动,不想休妻,那咱们无论怎么坚持,都讲陷入被动。”
“为兄觉得,想要柳忆之付出代价,休妻未必是唯一的手段。咱们不妨想想,如果父亲真的动摇了,咱们如何能在不休妻的情况下让柳忆之付出最大的代价。”
“当然,不论想到了什么,那都是咱们的底牌,不会一开始就亮出来。只要在休妻这条路行不通时,才会动用的手段。”
封星澜的这一番话说得的确有道理,封茗玥也冷静下来,仔细盘算起来。
其实今天在正厅之上,柳忆之那一番苦肉计已经撼动了父亲的决心,等到明天外祖母和舅舅前来,必然会更加动摇。
到时候若是有盈玥和星洲求情……
“对了,星洲什么时候回来?”
“岳山书院是十天一休,距离休沐日还有三天,我已下令,这三天内任何人不得向岳山书院送信,希望这件事能在他回来之前解决。”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就算他要为自己的母亲求情,咱们也好应对一些。”这一次,封星澜是铁了心为妹妹撑腰,为此连自己的兄弟都算计上了。
封茗玥点点头。再次考虑起父亲休妻的可能性,但越是想,越是觉得父亲会在关键时刻退缩。
因为他本就不是那种杀伐果断的人,他所有的聪明才智都放在了天上的星星那里,对于人间的事,还不如远在梧州的祖父看得透彻。
而且,清官难断家务事。有些时候,就是一朝宰相,也未必能很好的处理家事。不然古人也就不会把齐家放在平天下前面了。
一旦父亲退缩,她身为女儿,想逼迫父亲休掉嫡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甚至会引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后果。
大梁以孝治天下,当今的太后其实与庆历帝并没有血缘关系,还曾经密谋造反想要另立新帝。事情败露后,她已经做好必死的打算。
庆历帝却只是高高拿起,轻轻落下,对下面附和的臣子赶尽杀绝,对太后却只是迁居别处,并未追究过多的责任。
因为这事,庆历帝收获了不少老臣的支持与称赞。
如果真的让兄长帮着自己休掉嫡母,一旦被皇帝知道,必然会引起皇帝不喜。
报仇固然重要,但如果要以兄长的前途为代价呢?
封茗玥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