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话,她与柳忆之、李丰饶那种人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虽然这么想,但那只眼睛还是让她心里毛毛的。
两个人就这样僵坐着,一个不知道如何开口,一个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泄了底。
良久,就在封茗玥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来气时,她忽然在秦子仪完好的那只眼睛中看到了一丝狼狈。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误会了,但再次仔细地去看时,发现他竟然不自然地别过了脸。
这是……害羞了?
封茗玥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一个光凭看人就能把人吓破胆的将军会害羞?
这画面太美,她不敢想象。
但是这个想法到底是冲淡了她的恐惧,而且刚好他把头转了过去,把完好的右脸冲向了她。
她干脆仔细打量了起来。这么一看,还真就看到一些不同的东西。
比如,他的右半边脸堪称完美,棱角分明,五官精致。若是只看这半边,说一声貌比潘安,面如冠玉也不为过。
又比如,他那只完好的右眼,眼尾微微上翘,恍惚间有点桃花眼的样子。
等等,人见人怕的杀神秦子仪竟然是桃花眼。
封茗玥再次按住自己心里的想法,她觉得自己宁可去相信他那只兽眼是真的,也不愿相信他有着一只桃花眼。
秦子仪这时却是有点恼羞成怒了,他虽不知道如何开口,但封茗玥脸上的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将军,”封茗玥突然意识到不好,赶紧开口,“今夜多亏将军施以援手,又直接将我带到府上安置,茗玥今夜一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直接……么?
秦子仪的怒气消了下去,隐隐地还松了一口气。她这个说法,倒是给他省去了解释的麻烦。
其实,他把她带回府来,就是担心她把今天在小院里发生的事说出去。
如今她既然用了“直接”这个词,就表明了她的态度,想来也不用他在嘱咐什么了。
这个时候门外想起了徐牧的声音,“将军,东西拿来了。”
秦子仪立刻起身,“进来。”
房门推开,徐牧手里端着一盆热水,身后还跟着个妇人,抱着干净的被褥。
秦子仪看了一眼,又看向封茗玥,点点头,没有说话,随后就转身离开。
“多谢将军。”秦子仪可以不说话,封茗玥却是不能一言不发。
徐牧待秦子仪离开,这才把手里的水盆放在屋里,指着身后的妇人对着封茗玥说道:“这是我家那口子,叫桂枝,姑娘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她。”
封茗玥微微欠身,“有劳二位了。”
“姑娘不用客气,有什么不满意的您就说。您看看这褥子,去年冬天新弹的棉花,前两天太阳好的时候,我还特意拿出来晒了晒,绝对是又宣乎又暖和。”
桂枝是典型的北地女人,嗓门大又热情,一开口就显现出性格直爽的一面。她的手脚也很是麻利,几下功夫,就把被褥铺好。还将一个夹在被子当中的汤婆子塞进被窝里。
徐牧看到桂枝已经忙活开来,自己就走到门口,“姑娘先简单洗漱一下,待会儿我去后厨给您送端些茶水点心来。”
“不必如此劳烦,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封茗玥赶紧拒绝。
“没事,也不麻烦。”桂枝爽朗地插话道:“反正他一到半夜就睡不着,像这种下过雪的天气就更得起来走动走动才行。”
“怎么?”封茗玥不解。
“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早年间在战场上落下的旧伤。一到冬天、落雪天,就腿疼得厉害。吃了好多药也不管用,郎中说是要喝什么蛇骨酒,还非得是百越那边的什么蛇,不然就没效果。可咱这京城离百越十万八千里,将军也曾经帮忙找过,实在是找不到。”
封茗玥把目光转向徐牧,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样子,竟然还上过战场。
徐牧被看得有些赫然,“小伤不碍事,姑娘不必挂心。我这个婆娘哪里都好,就是爱逢人说这事。我去趟后厨,姑娘请自便,有什么事和桂枝说就好。”
“多谢秦管家。”封茗玥心里了然,看来这个桂枝也不是全无心眼,逢人就说这个,也是为了把话透出去。万一哪个人听到了记住了,对他们夫妻二人来说,就是了不得的消息。
“姑娘长得可真是俊俏,要是我家那个野丫头能有姑娘一半漂亮,我就烧高香了。”桂枝的眼神很是暧昧,一副我什么都懂,但我就是不说的样子。
这下轮到封茗玥被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走到那盆热水旁边。
简单的净面洗手之后,徐牧已经去而复返,“厨房里没什么吃的,我便给您冲了碗炒面,您简单垫垫。姑娘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可以现在说出来,我明儿一早就去买。”
封茗玥连忙摇头,“这就很好了。我只是暂住一夜,天亮就去客栈投宿。”
刚刚她还没觉得什么,在被桂枝那样看了一眼后,忽然就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可是大半夜的被秦子仪带回府里来,难免会让人乱想。
只不过,这只是眼下,一旦天亮,等柳忆之把她私奔的消息传开,这府里的人再看她可就未必是这个眼神了。
她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炒面是生面用火炒熟,里面加上花生、芝麻,有的还有加上青红丝解腻,吃的时候用开水一冲,就是一碗喷香的面茶。
折腾了大半夜一夜,封茗玥早就饿了,很快就把一大碗面茶吃了个干净,接过桂枝递过来的茶水漱口后,便躺下休息。
本来以为陌生的地方,需要适应适应才能睡着,没想到几乎是刚一躺倒在床上,她就睡了过去。
另一边,秦子仪坐在那小院的正堂屋里,面前跪着一个浑身打着哆嗦的男子,“将军,小的知错了,还请看在我娘的份上,饶小的一命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说完,不停地往地上磕头。
秦子仪不为所动,两只眼睛里都闪着渗人的寒意,“章嬷嬷的情分你就是这么用的?”
“小的知错了,真的知错了,以后绝对不敢了。”方福禄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只是磕头如捣蒜。
“说吧,今天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子仪压抑住怒火,若他不是章嬷嬷的儿子,而章嬷嬷又用奶水养大了秦子戈,他今夜非得废了这个混蛋玩意不可。
自己叫他认真看管这宅子,他竟然在这里干这种龌龊的事情。
“小,小的不敢。求将军责罚小的吧,小的日后再也不敢了。”
这个时候石泓走了进来,鄙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后,对着秦子仪说道:“将军,问清楚了。那女人是倚红楼里的头牌,花名小凤仙。”
“行啊,”秦子仪声音冷得能掉冰碴,“你出息了,倚红楼里的头牌都能请到院子里来。”
方福禄抖得更加厉害,身子几乎要贴在地上。
“小凤仙说,”石泓顿了一下,上去狠狠地踹了方福禄一脚,这才恨恨地说道:“她说方福禄是通过老鸨请的她,说是将军顾及身份,不好亲去。而且她还说,方福禄通过老鸨提了一条要求,说是只要进了屋子就必须用带子把眼睛蒙上,绝对不可以摘下。办事时也不可以伸手摸脸。”
说罢,递上一条黑色的缎带。
秦子仪怒极反笑,“很好,方福禄,你真是好得很。”
说罢,一道寒光闪过,方福禄捂着耳朵惨叫一声,瘫倒在地。
在他的指间,鲜血喷涌而出。
秦子仪厌恶地站起身,“石泓,这里交给你了,清理干净。”
“是。”
隔壁房间里,那个叫小凤仙的,听着方福禄杀猪似的嚎叫声,双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秦子仪出了院门翻身上马,直奔九城兵马司而去。
早起的行人远远地就看到秦子仪一身煞气,瞪着猩红的眼睛,全都吓得魂不附体,躲在一旁不敢乱动。直到他跑出很远,这才缓缓地活动手脚。
我滴亲娘耶,赶紧让这杀神去边疆吓唬北狄人吧,了别再待在京城了。
再多待几个月,怕是没有病都要吓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