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华服中年男子在几个文士和富商的簇拥之下走了出来。那华服中年男子长得风流倜傥,倒是个美男子之相。他见了这个场面也是大怒道:“何人敢伤我的崇儿?”
那小厮原本抱着张崇的尸身在痛哭,见了那华服男子,当即扑倒在一丈之外,哭诉道:“侯爷!我家公子死得冤哪!那汉子在门前行迹可疑,我家公子上前盘问几句,哪知这汉子便用刀偷袭。侯爷要为我家公子报仇啊。”
竟然是个侯爷,怎么不是郑半城么?胡逢春定睛一看,嚣张跋扈的郑半城此时低眉顺眼的侍立在这侯爷的身后,连大气也不敢喘。
胡逢春欲待辩解,那华服男子已是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叫道:“拿下!”
胡逢春叹了一口气,弃刀于地,任由众军士将自己绑了。
那小厮不依,指着肖大对侯爷说道:“还有那个肖大吃里扒外,暗中帮着贼人,正是他在旁边出声相帮,才害得我家公子身首异处。”
“也一齐绑了!”侯爷甚至不愿多问一句事情的原委。
那肖大一拱手道:“在下虽有失职之嫌,但此事错在公子,是非曲直自有天定。请恕在下不愿给这无良之徒陪葬。”
说道这里,肖大突然一闪身,挥刀杀了一名持长枪的军士,夺过长枪后便舞枪杀出。
众人只防着胡逢春暴起伤人,却不曾想到胡逢春甘心就缚,反倒是从犯肖大杀人夺路而逃。一时之间士卒乱作一团。
好个肖大,手中一杆普通长枪,舞起来如一条黑龙盘旋在身周。一时如长江大河,卷起一波又一波的巨浪;一时幻化出千万条银蛇,漫天钻动。长矛贯满真力,一吞一吐间,必有人应矛飞出,中矛者无论任何部位受伤,五脏必被震碎,他的枪法路子至刚至猛,无坚不摧。枪挑钻打,十数名军士或死或伤。院墙之上的弓箭手怕误伤自己人,皆不敢放箭。不一会儿竟被他杀出了一条血路,夺路而逃。
弓箭手们眼见肖大杀出重围之后,这才纷纷放箭。但肖大的枪好不厉害,虽然在前奔逃,但头也不回,只用枪杆左拨右挡,如同背后长了眼一般,竟无一箭能射中于他。
院墙上方却有一军官模样的汉子,手中持弓,却不射肖大,只是凝神细看肖大的枪法,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看了一会儿,猛然醒悟,低声自语道:“霸王枪!原来是他!想不到他藏身于侯府之中,当了一个普通的护院。为了躲避官兵的追捕,也真难为他了。”
有一副手急道:“虎帅,你神箭无敌,向来例无虚发,为何不射他?”
这个被称为虎帅的人,姓林名风,江湖上昔日赫赫有名的“金银双弓”中的金弓林风便是。他与师弟花胜齐名,但据传射艺略胜花胜一筹。花胜在江湖中行走,而他却在军中任职。林风因为曾单人射杀一只猛虎,故而又被称为“虎帅”,亦有人称之为“林虎儿”。
林风摇摇头道:“此等鼠辈,不值得本将去射他。”那副手名叫刁茂功,为人贪财且善于钻迎,一向不为林风所喜,所以林风也不想与他多说什么。
刁茂功感到不解,但却不敢多问。其实林风不射此人,有其道理。原来林风细看之下,已然认出,那所谓的肖大所使的那路枪法,分明是赵家独有的“霸王枪”。“霸王枪法”一向不传外人,那么,这个所谓的肖大,应该就是赵氏唯一的后人赵啸天了。
原来赵啸天乃是三国名将赵子龙之后。其祖父赵进忠于祖传枪法的基础上,结合自己的经历,自创了一套霸王枪法。当年赵进忠跟随太祖刘宣从中原杀到蜀地,立下了大功。可惜,因为赵进忠在军中威望太高,太宗刘信误信谗言,以其有谋反之嫌将其族诛。而这个赵啸天则是其唯一的后人。
林风既已认出赵啸天,自然不难猜出事情的原委。他对赵进忠景仰有加,自然不愿出手伤了赵家后人。
"原来是霸王枪传人赵啸天!"非但林风认出了霸王枪法,一旁被缚的胡逢春也心道,“是条好汉。若非他出声提醒,我也早已死在肖小之辈手上。”
眼见赵啸天就要消失在视野之中,侯爷猛然喝道:“虎帅何在?!”
“诺!”侯爷亲自点名,林风虽然不情愿,也只得应声而出。他有心放赵啸天一马,却又不愿折损了自己箭无虚发的名头,犹豫了一下,心中已有计较。于是立足站定,当真稳如泰山一般。只见他手中一张巨弓,比寻常弓大了两号,弓弦已张开,三支箭已同时搭上了弦,对准了肖大的背影。
林风一出手,其他弓箭手便不再射了。人人都看着他,脸上充满了信心。仿佛林风一出手,事情便会圆满解决一般。
林风喝了一声“中!”,只见三道光如流星一般直奔赵啸天后心而去!三道光封死了赵啸天的身形,无论赵啸天往何处闪避,皆会中箭。众士卒见了,无不暴发出一声好来。
赵啸天虽未转身,但已感到身后几点尖锐的寒气,破空疾至。时间不容许他有任何迟疑,或是偏头观看,他从那点寒气的位置和攻击角度,判断出敌手利器的来势速度,忙连聚全身功力,便将身体迅速由左向右移上三寸,横枪侧劈,位置刚变,一支利箭贴身擦过,而横枪正好击中另一支箭,将其击飞出去。至于袭向自己左肩的那一箭,实是已经无法躲避,只能硬挨这一箭了。只觉得左臂一凉,鲜血四溅,但入肉却并不深。
赵啸天心觉咤异,这一箭来得如此之快,便是洞穿自己左臂也是意料中事。哪知速度虽快,杀伤力却不强,只是皮肉之伤,连骨头都未伤着。只是却无暇多想,带箭而逃。
赵啸天逃出重围之后,取箭查看,才发现这一箭的箭头已事先被人断去,断口粗糙,显是有人用徒手扭断的。箭杆上刻了一个“虎”字。赵啸天顿时明白是林虎儿有心放自己一马,当下心生感激,将此箭收好,以图后报。此为后话,在此按下不表。
却说众军士见赵啸天中箭,无不发出欢呼之声。谁知赵啸天只是顿了一顿,却带箭而逃,却又不免失落。那林虎儿悄悄以手扭断箭头,手法甚快,却是无人看见。
侯爷皱眉道:“林虎儿!你的箭一百五十步之内向无虚发。今日你为何不射他背心,却要射他的手臂?而且为何他中箭后却还能跑了?”他盛怒之下,“虎帅”也变成“林虎儿”了。
林风下跪禀道:“此人武艺不凡,侯爷没有明令要杀他,故而属下想射伤他,以便生擒之。”意思是,你没说要死的还是要活的,我只好先试着抓活的再说。
侯爷语塞,但却又说不出他什么不是来。于是悻悻道:“你且退下吧。”
接着那侯爷又问道:“这肖大怎的身手如此了得?为何以前总是深藏不露?”
早有之前林风的副将刁茂功禀道:“侯爷,此人使的枪法好生眼熟,似乎是霸王枪的路数。此人必是赵氏后人,躲在侯爷府上,必是有图谋!”
侯爷猛然醒悟道:“若非你明言,本侯差点被奸人蒙蔽!这杀了崇儿的汉子只怕也和赵氏有些瓜葛,一齐拿下了,慢慢审问。”
于是侯爷对胡逢春喝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杀本侯的子侄?”
胡逢春也不畏惧,当下将自己的来历和之前张崇意图夺刀杀人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胡逢春说道:“在下杀人,实是自卫,不敢留手。侯爷明鉴。”
侯爷沉默了一下,自己外甥的人品他并非不知,这汉子所说只怕并非虚言。何况赵啸天也是条汉子,如今也帮着外人对付自己的外甥,想必是自家外甥有错在先。
但世间向来是帮亲不帮理的,侯爷一板脸,喝道,“送到衙门问罪!”
侯爷一声令下,早有军士前来,将胡逢春押走。
眼见得胡逢春被送走,刁茂功上前说道:“侯爷,按我大汉律法,这胡逢春的案子是不能由侯爷私自审理的,必须送交由六扇门查实,然后上报刑部公审。虽说这胡逢春已然被擒下,但只怕他在大堂之上乱说话,有损侯府的名声。不如小的去查访一下,他是否有家眷在本地,将其家小扣下,以策万全。”
侯爷心想也是这个道理。要是胡逢春在大堂上说自己堂堂一个侯爷家的子侄,因为贪图一个破落户的财物,杀人夺刀反被击毙,确实不妥。虽说旁人不能拿自己怎么样,但对世人的闲言碎语确实难听。若是扣他家小当人质,逼他在大堂上承认自己是抢劫杀人,这样对己也有好处。
于是侯爷点头道:“既然如此,此事交由你去办,不要张扬。另外,本侯夫人快要生产了,不宜受到惊吓。崇儿被杀的事,你要严令属下禁言,不许传到夫人耳中。”
“张公子是夫人亲侄子,自然不能让她知道此事。夫人若有问起,属下就说张公子有事临时回成都去了。”刁茂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