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池生接着自己的话说:“当时蔡锷将军把朱玉阶叫进室内,诣着墙上的地图说:‘你看,棉花坡地处咽喉地带,我军和曹锟部集结在咽喉两端,就好比一条河的两岸。如果我们冲过去炸开那边的堤岸,曹锟就陷入灭顶之灾,相反,曹锟冲过来炸这边堤岸,我们则全线崩溃。我调你来,就是要你去炸开对方堤岸,你明白了吗?’朱玉阶点点头。蔡锷将军突然把话题一转,说:‘玉阶,你还记得辛亥起事那会儿,我把五色旗交给你,要你插到总督府屋顶的事么?’朱玉阶说:‘记得,我怎么会忘记呢!’那年,他才二十五岁,当一个小小的连长。他做梦也没想到,蔡将军会把攻打清云南总督府的重任交给他。这任务是异常艰巨的。但正是这艰苦的任务,体现了蔡将军对他的充分信任呀。蔡锷将军说:‘玉阶,你能够以一个连的兵力。攻下总督府,不容易呀。钟麟以一个团兵力死守,有坚固的工事,但还是败在你手下。我常将你和董鸿勋相比,他攻下玉华山军械局,被打出了肠子,是很了不得的。而你,攻下总督府,却未曾伤一根毫毛,更了不得哇。你懂孙子兵法,会用谋略,是个将才。这次棉花坡之役,我相信你会用计谋取胜的’蔡锷将军拿起指挥棍,指着作战地图说:‘你指挥第三支队,在陶家瓦房背后,担任正面主攻。但我不要你马上攻克,你要吸引住敌人的火力。我命令另外两支部队,从左右两侧进攻,在他们打开缺口时,你再全力进攻,要一举攻下对面的红庙高地,不能让敌人有喘息的机会。”
杨夷斋迫不及待地接过话头:“是啊,那时候我是第三支队支队长,朱玉阶命令我在陶家瓦房背后担任正面主攻……那一场战斗,我的支队是敢死队,好惨烈啊,总攻已经进入了第六天了,战斗仍处于胶着状态。对面的红庙高地上,曹锟又增援来了一个团的兵力。我们支队正承受着四倍敌人的进攻。枪炮弹雨点般落到这边阵地上,陶家瓦房全部被炸塌,变成了一片瓦砾,而这瓦砾又被炸飞了,盖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新土,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流血。这时候朱玉阶清点了一下人数,部队伤亡已近一半了,而又没增援,最可怕的是弹药也将告罄。左右两翼也打得也很激烈,因为敌方又调来几个师旅增援,兄弟部队同样面对着几倍于已的敌人,一时打不开缺口。怎么办呢?朱玉阶决定把左右两翼敌人吸引过来,以减轻兄弟部队的压力。他决定给敌人来狠的,刀子割进敌人肉里去,逼他狗急跳墙,把主力调动过来。恰好,当地老百姓前来报告,说红庙高地左侧山腰有敌军新设的一个指挥部,其中有一个坐四人轿的大官。朱玉阶马上派人由老百姓带路前去侦察,探知是敌人增援部队的旅部。他亲自指挥第一营正面佯攻,由第二营偷袭得手,北洋军旅长仓惶逃走,军用品扔了一地。护国军前后夹攻,打得北洋军四下奔窜。雨天路滑,不少敌兵掉进水田里,连滚带爬,狼狈不堪,枪支弹药丢得满山坡都是。朱玉阶一面命士兵捡了补充自己,一面乘胜追击,占领了红庙高地左侧。蔡锷将军冒着枪林弹雨来到前沿阵地。他见朱玉阶就像刚从煤窑里钻出来一样,满身灰土,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帽子上、衣服上打穿了好几个弹洞。蔡锷将军指指这些弹洞,关切地问:‘没负伤吧?’朱玉阶诙谐地说:‘将军放心,我是福将,刀枪不入!’话音刚落,一颗炮弹在附近爆炸,朱玉阶眼疾手快,将蔡锷将军一把按倒在地。爆炸过后,两人一骨碌爬起来,抖抖身上的尘土,相视一笑,朱玉阶还忘不了开玩笑,说:‘怎么样,我说我是福将吧,炮弹也躲着我!’蔡锷将军警惕地观察敌阵的动静,说:‘玉阶,曹锟被你揍狠了,马上要调动主力前来攻打,你一定要顶住,我马上组织左右两翼趁虚进攻!’说完,匆匆走了。”二人干了一杯酒,吃了两口菜,杨池生接着说:
“午夜,护国军向朝阳观附近的小树林猛烈开炮。白天,观察哨从望远镜里发现了小树林里隐蔽有敌人的部队。蔡锷将军估计,这是敌人准备晚上偷袭而部置下的,他命令先不要惊动对方,待敌人主力运动到红庙高地后,再炮击消灭之。真可谓一发千钧,小树林里的敌人刚准备摸出树林偷袭护国军,炮弹便从天而降,炸得他们人仰马翻。指挥作战的旅长、团长也被炸伤。护国军乘机占领了朝阳观高地。朱玉阶听得左右两侧先是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和炮声,后又传来喊杀声。他知道,左右翼已打开了缺口,是全线攻击的时候了。他命令山炮、机枪向红庙高地同时开火。曹锟调集的主力,运动到红庙高地,正欲向朱玉阶部反扑过来,想不到朱玉阶先下手了,他连忙指挥部队还击,但为时已晚,左右两翼的护国军从背后杀过来,子弹雨点一般扫过来,北洋军成片成片地倒下了。朱玉阶把手一挥,带领冲锋队越过水田,冲上红庙高地。曹锟的数万之众,好像决了堤岸的水,稀里哗啦全垮了……”
“来来来,干了这杯!”两位老同学脖子一仰酒杯倒了过来。杨夷斋回忆道:“棉花坡战役激战达四十八昼夜。护国军前进困难。是我老杨率敢死队,在风雨黑夜中潜人棉花坡岭,突破敌军堡垒。我也负了重伤。护国战争结束,四川督军罗佩金派我将阵亡将士忠骸迁回原籍安葬。不久玉阶升为旅长,我也以战功升任第七团团长。”
“说起来,我,你,玉阶三兄弟也是一路走上来的。玉阶升营长,我们二人升副营长;玉阶升团长,我们二人升为营长;玉阶升旅长,我们二人都升团长。但是后来玉阶离开部队了,去西洋游什么学。去年忽然在洪城做了益之总指挥的部下,当上了洪城公安局长。本来也是前程无量的,想不到他居然跟那些森批分子搞在一起搞**,连益之总指挥的面子也不给,真的让人想不通。”杨夷斋遗憾地说。
“但是现在,我们好兄弟不得不刀兵相见了。其实,原来玉阶的打法也不怎么样,他那种打法,我很了解,不过就是‘三点式’,中路主力部队强攻,左右两翼侧面迂回。”杨池生满脸不屑的表情。
“兄弟呀,你可不要轻敌哟。你不要小看那些拿着梭标砍刀的红脚干干,不好对付呀,我是吃了亏的。”杨夷斋说着把头低下了。
“弟兄呀,你那副相,好像被人打怕了。弟兄不要怕,这一次有我在,你怕什么呢?弟兄你就看我的!”杨池生在杨夷斋肩膀上拍了两下。
“哎哟!……”杨夷斋大声叫哎哟。要知道杨夷斋为什么大声叫“哎哟”,请看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