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杨池生说到激动处，不由伸手在杨夷斋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杨夷斋“哎哟”一声大叫，杨池生吃了一惊：“兄弟有什么痛处？”杨夷斋欲言又止，杨池生催问，杨夷斋只得说出真情。杨夷斋把左手衣服脱了，原来杨夷斋的左手胳膊上绑着绷带。杨池生问：“兄弟受伤了？”杨夷斋脸色难看，从衣袋里摸出朱玉阶给他的那封信，缓缓说道：“想不到真的被玉阶说中了。奶奶的。”杨池生接过信拆开看起来。杨夷斋指着信的末尾部分的几句话：“战场上枪子儿不长眼，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现在想起来，这不是咒我吗？他朱玉阶居然还劝我不要贪恋功名，脱下军装去老家找点事做，以养育妻儿。还说如果老同学愿意来到他们队伍里，他玉阶非常欢迎。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要我杨夷斋卸甲归田？每个月那五六百块大洋谁发给我？还劝我去他们的队伍里，这更加让人笑掉牙。他们那穷人的队伍，别说大鱼大肉，就是红薯南瓜也常常没有吃的。你玉阶吃得下那种苦我杨夷斋却受不了。奶奶的。”杨夷斋说了一大套。杨池生安慰说：“好啦，不要难过。作为军人，受点伤是常有的事。好在子弹打在胳膊上，要是子弹再往右边一点……”
“怎么？你老同学也希望我杨夷斋死？子弹再往右边一点我还有命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也只是假设。好啦，听说赤匪大多数人都是拿着梭标砍刀打仗，你怎么就吃了枪子儿呢？你还是一军之长呢。能够把你受伤的经过说说吗?”
杨夷斋穿好衣服，扣好扣子，清清嗓子说：“说起来，那天我们也是运气不好。在五斗江那边有一个长山岗，它是我军控制的制高点。赤匪来到长山岗山脚，开始向我们发起冲锋。老同学你想想，凭着他们手中的梭标砍刀，能够冲破我们用机关枪组成的火力防线吗？肯定不行。那些赤脚干干似乎也明智。一顿冲锋过后，被我们打下去了。于是赤匪再没有动静。我们以为赤匪退回去了。我们正准备撤出防御工事去营房喝酒，突然爆发出震天响的喊杀声。我们的人还来不及组织抵抗，大批手持梭标砍刀的赤脚光棍已经来到我们面前，我们的枪支已经无法发挥优势，只能够做吹火筒或者打狗棒使用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人已经没有了优势，而那些红脚干干本来性命就不值钱，到了战场上他们当然不把死当一回事。于是我们的阵脚大乱了……”
“你们就这样败了？”
“还没有呢。就在这时候，一个我们自己队伍里一个军官命令大家向山头上发起冲锋，那个军官忽然用机关枪向着自己人猛烈射击，原来那个军官当了国军的**。这时候山上的赤脚干干也猛冲下来对着我军猛冲猛打，我们受前后夹击……”
“你们就这样败了？”
“到了这时候，我们还能怎么样呢？我们也只能够退却了，我们向着西昌方面撤退。后面的赤匪死死咬住我们追赶，一直追到五斗江以北的仓下附近，我们又损失了一部分人。西历六月七日中午，我们到了西昌县城，我们刚刚进入县城，忽然城内呐喊声惊天动地，我知道是赤匪首先在城内埋伏了，现在城门口已经被赤匪把住，我军没有了退路，于是我命令翻城墙突围。我的卫队用带有铁钩的绳索爬到墙上，然后让我抓住绳索，城墙上的军士用力把我往上拉，我终于到了城外。忽然砰砰砰响起了枪声，一股赤匪发现了我们，向着我们猛烈射击。紧急中，我感觉身上麻了一下，我知道身上某个地方中弹了。还好，我们的后续部队赶来了，我发现左手衣袖已经被鲜血浸透，卫兵帮我脱下衣服，擦尽鲜血，原来子弹从胳膊上擦过，好在没有打断骨头。我被卫队搀扶着向瓦岗方向退却。第七十九团在回防西昌城途中闻讯后，也择道转向瓦岗。赤匪进占西昌县城。”
杨池生听了老同学的叙说受伤的经过，安慰道：“老同学呀，看来这一次你真的吃苦了。但是你不要泄气，现在有我老哥在这里，你不要怕，一切由我老哥担待。这样吧，既然上峰把总指挥的重任交给我老哥，军事部署就由我来制定。”
西历六月二十日，杨池生收到国党湖南省督办鲁无烦、会办何云樵的电报：
“电复西昌杨师长池生等皓电会剿**朱毛由。国急。江西西昌第九师杨师长，第二十七师杨师长勋鉴：口密。皓午电：敬悉贵部准马日依照方案进剿，至为佩慰，当即令饬吴军长由茶、酃班师会剿，以期一鼓而歼灭之，尚望不分领域，起劲兜剿，务将匪根铲绝，永安民命为盼。鲁无烦、何云樵叩。哿未印。”
杨总指挥接到电文，不敢怠慢，急忙召集团以上军官召开紧急军事会议，部署剿匪事宜。
杨池生命令二十七团团长李文彬做先锋。李文彬是**在云南讲武堂的学生，听到杨总指挥要他担任先锋，有些犹豫：“杨总指挥，我……只怕……有辱使命。”杨池生看到李文彬吞吞吐吐的样子，训斥道：“怎么？怕老师就不敢上阵打仗？告诉你李文彬，这是对你最好的考验！那朱玉阶不但是你李文彬的老师，还是我和夷斋师长的老同学和拜把兄弟。李文彬你说说看，是拜把兄弟关系亲近呢？还是你的师生亲近？”李文彬被问得没话说，于是说道：“杨总指挥，我服从命令就是了。”杨池生走近李文彬，拍拍李文彬的肩膀：“这就对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在战场上，你必须做到六亲不认。如果大家都顾及同学情谊，师生脸面，那我们大家都灰溜溜地回去，向上峰报告，我的敌人是我的老师，是我的老同学，我没有意思跟他们刀兵相见，请上峰理解。这样行吗？李文彬你说说看，这样行吗？”李文彬说：“总指挥教训的是，我李文彬想通了。”
杨总指挥作了具体的军事部署：大军分两路进攻，以主力从七溪岭东麓的龙口发起进攻；以刘安华的第七十九团从右翼由西乡走小路上山进攻；以吕维周的第一营在西门外待命。
杨总指挥正在做具体部署，杨夷斋师长忽然接到刘团长传来西乡团总的一封信：
“杨师长，西乡只发现几个土共，我可以对付，军队不须劳驾。”
要知道这一仗打得怎么样，请看下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