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眨眼般过去,暑假开始了。
达力似乎终于从那次生日中的惊吓中缓和过来,又开始了他日常对Harriet的欺负。当他拿到他即将前往的斯梅延中学的制服的时候,第一件干的事情就是要求Harriet拿着一把极重极沉的老式长柄伞,与拿着制服配对的多节手杖的他对打。
Harriet极不情愿地拖起了长柄伞,象征性地挥舞了两下,达力却一把冲过来,举着手杖追着她打,Harriet仗着体型瘦小,身形灵活,一路逃窜到厨房,却看见佩妮姨妈坐在餐桌前,用缝纫机织补着一件看起来很旧的制服裙。
“这是什么?”一时没刹住,Harriet多嘴了一句问道。
“这是你的校服。”佩妮姨妈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Harriet,“你要去我以前去的女校上学,我把我的旧校服改好了给你穿,就不必花钱再次购买了。”
长柄伞啪嗒掉在地上,Harriet感到自己面前的整个厨房似乎都在旋转,围绕着刚才佩妮姨妈说出的那句话。
从小到大,佩妮姨妈对她念叨过的最多的就是她曾经的母校。她似乎非常希望Harriet能去那儿念书,好让自己的侄女将来也出落成一个得体的淑女。但从佩妮姨妈所描述的情形来看,Harriet只觉得那是个恐怖的地狱,充斥着严厉的指导,过于繁重的课程,还有大量她不喜欢的科目——她可实在没有办法想象自己穿着那浆得笔直的衬衫与黑长裙,站在舞台上演奏小提琴的模样,尽管这个景象多次出现在了佩妮姨妈的讲述中。
在今天以前,她一直抱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认为自己不太可能去圣布鲁斯女子寄宿中学念书。毕竟,那儿的学费并不便宜,佩妮姨妈向来小气,应该不会想让她的信托基金大大地缩一笔水——那笔钱还有好几年的家庭支出需要负担呢。
“可是……”Harriet结结巴巴地分辨着,“那所学校的学费也太贵了吧?我,我觉得我去本地的石墙中学就挺好的……”
“别冒傻气!”佩妮姨妈瞪着Harriet,哼了一声,“你会去我的母校就读,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现在,回你的房间去,并且给我乖乖的过完接下来的暑假,直到有别人来操心你的麻烦事为止。”
*
第二天清早,Harriet平生第一万次,开始认真思考逃家的可能性。
对她来说,女贞路4号连家都算不上,这个计划,顶多只能称为“逃离德思礼”。她尽量不去想象自己上了那所可怖至极的女校,几年以后变得像第二个佩妮姨妈般的那个样子。她只希望像放出巨蟒那样的恶劣事件会在圣布鲁斯女校再发生一次,一旦她被开出了,佩妮姨妈就不得不把她送去当地的石墙中学了。
不过,像被送去一间有名的女校这种事情,八成是不会惊动佩妮姨妈口中的“那个人”的。Harriet一边起床,一边愁眉苦脸地想着。她现在宁愿弗农姨父结结实实地揍她一顿,也不愿意被送去佩妮姨妈的母校就读。
她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弗农姨父在饭厅里高喊:“去拿信件!”便转身走到门廊上捡起信件。她看到了几张玛姬姑妈寄来的明信片,一些账单,还有一封厚厚的信。Harriet刚将信封翻转过来,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信封上有一块蜡封,一个盾牌纹章,大写的“H”字母的周围围着一头狮子,一只鹰,一只獾和一条蛇,下面用翡翠绿的墨水写着:
“萨里郡小惠金区女贞路4号最小的一间卧室
Harriet·Lily·James·Potter 小姐收”
从小到大,Harriet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一封写给她的信,她在学校里没有朋友,因此也没有人会寄给她圣诞贺卡。她还没成年,因此所有来自信托基金的信件,都是直接寄给佩妮姨妈的。谁会给她写信呢?Harriet拿着信封呆呆地站着,脑子像生锈了几百年的引擎一样艰难地运作着,直到——
“你在看什么?”达力冷不丁地从Harriet身后冒出来,一把将Harriet手中的信夺了过去,扫了一眼,便顿时叫喊了起来:“爸!妈!有人给Hattie写信!”
Harriet想去抢回来,这大胆的尝试却不出意外地以失败告终。每顿能分到她的四倍饭量的达力已经比现在的她高出了一个头,更别说体型的宽度上他们至少有三倍的差距。闻声而来弗农姨父接过去了达力手中的信,只看了一眼,弗农姨父的眼睛就似要脱眶而出。
“佩妮!佩妮!你来看……是他们……”
紧跟在弗农姨父身后的佩妮姨妈就着弗农姨父的手瞟了一眼信封,她的脸就像被人突然打了一拳那样乌黑起来。
“你们两个,回你们的房间去!”她严厉地对达力和Harriet说道,伸手将他们两个推搡上楼,紧接着就跟弗农姨父走进了饭厅,并紧紧地关上了门。Harriet和达力想尽了办法趴在门边偷听,都没法听到佩妮姨妈和弗农姨父说的一个字。正当Harriet试图将达力挤向门边一点的时候,达力突然开口了。
“你觉得是谁给你写了那封信。”
Harriet正记恨着达力的嚷嚷让她看不成自己的信,闻言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也许是某个远方亲戚,想要把我从这里带走。”
达力顿了顿,很肯定地低声说道:“可是你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别的亲人了,妈妈说过的,只有我们能照顾你。”
Harriet白了达力一眼:“不管谁写信给我,这是我的事情,你何必在意呢?”
达力狠狠地用手杖敲了一下饭厅的门,哼了一声,“对,我根本不在意。”转身便气冲冲地走了。
那天过后,Harriet知道那封写给自己的信肯定已经被她的姨妈姨父毁掉了,下楼的时候也不由得垂头丧气的。然而,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却远远超出她的意料,似乎写信者完全清楚Harriet到底有没有看过那封信,在第二天早上又送来了三封。在弗农姨父愤怒地封死信箱以后,又有一打信件从门缝里塞进来;弗农姨父为此把所有能塞进信封的缝隙堵死以后,信件就藏在送进屋子的食品里偷渡进来。等到了星期天,事态更是变得不可收拾,似乎写信者也感受到了弗农姨父坚定的拒绝心态,上百封写着“Harriet·Lily·James·Potter 小姐收”的信件从壁炉里喷射出来,将佩妮姨妈引以为傲的起居室淹没了个遍。弗农姨父这下再也无法忍耐了,怒吼着勒令全家人跟着他走。
Harriet感觉弗农姨父为了躲避写给她的信,可能甚至愿意躲到格陵兰岛上去。所幸的是,这个设想最终没有成真,弗农姨父带着全家人来到了一个有着不输给格陵兰岛的温度,刮着狂风暴雨的小岛上。“这种又湿又冷又偏僻的地方,没人会跑来送信的,我们只要待个三天,他们就会放弃了。”弗农姨父得意地对其余三个人宣布,看来对他自己挑的地方相当的满意。
Harriet实在很想问弗农姨父口中的他们是谁,但她忍住了。眼下不是惹怒她的姨妈姨父的好时机,特别此时佩妮姨妈正在分发过夜的被褥,她可不想分到最薄的那床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