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续的心跳突地停拍,等反应过来这豪言壮语是多么不切实际但感人至深时,鼻尖的空气似也被抽走,最后胡乱笑了笑,低声道:“嗯,谢谢你,不过我说的是玩笑话,又怎么会真去……”
青砚道:“这一点都不好笑。”
他神情认真,夜的冷蓝勾勒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显得格外英挺坚毅。
阿续立马垂头敛睑,惊觉这是被自家“徒弟”的气场无情碾压时,一点脾气都无小声认错:“……抱歉,以后再不说了。”
“阿续只需记得,做鬼也罢,轮回也好,金银桥下那几张眼,就这点价值。”
这句话阿续没听懂,金银桥下六道轮回之眼什么价值了?
她诧异抬眸,少年脸色不大好,他今晚似乎脾气特别躁,一点即燃,和平日里,即便是假意也要做得一副乖巧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没敢多问,立刻点着脑袋终结了这个话题,心底挺埋怨自己,到底胡乱发什么牢骚呢,分明那寐兽更重要,她怎能将话题扯得这般远。
想着想着,更觉得是自己莫名其妙,于是赶紧岔开话题:“啊,原来青砚的武器竟是这串骨链,好特别。”
“不是什么稀罕物。”青砚说完,似乎想到什么,随手就把骨链扯下来,骨节相接处断开后又“咔”地自行拼合。
“防身还行。”他说着就把链子往她脖子上套去。
阿续忙推着他手拒绝:“不不不,我只是好奇问问而已,我不需要……”
青砚不甚在意道:“不说血肉之躯麻烦吗,贴身带着,普通邪祟不敢犯你。”
阿续道:“既然如此,想来珍贵,我更不能收了,其实,其实也不是那么麻烦的。”
“那你先带着,我想回去一趟,等回来再还我吧。”青砚不由分说将骨链挂进她脖颈,沉甸甸的一圈直拖到她膝上。
阿续愣了下,盯着他深垂的长睫,柔声道:“是想念承远君了?那我先收下,等你回来再还你,你现在就走吗?”
少年将链子又绕了两圈套进她细白的颈项,仔细调整着每一圈的长度,漆黑的眼眸又晕开几许和煦浅笑:“嗯,我会尽快回来,你别乱跑。”
“没关系,你可以多玩几日。”阿续垂头看着胸口的三绕骨链,觉得怪怪的,青砚身材高挺佩戴此物尚显个性不违和,但她身板较为瘦小,骨链粗矿,乍一看像极了根苗不正的未成年小土匪。
“我会尽快回来。”青砚将她送进来去里,又重复了遍,才道别离开,他表情云淡风轻,阿续却觉得他好像有心事。
看着黑灯瞎火的小院,阿续心底莫名觉得空唠唠,于是又转到水槽旁去慰问她的龙和鱼,龙身的金光已经消退,但体格实实在翻了一倍,她不禁啧啧感叹无因果的霸道,权衡一番,到底没舍得再拿果子去喂,转而去厨房烧洗澡水,顺道取了几条牛肉干投食,却换来她家宠物的鄙夷不屑。
折腾到后半夜,阿续才将自己泡进浴桶里,百无聊赖地拨弄起骨链,一颗一颗数下来,不多不少,一百零八颗,数到最后瞌睡眯眼,在眼皮即将磕上之时,她一个激灵倏然撩开眼皮往顶棚望去。
几乎在同时,房顶之上传来“嘭”地一声巨响,接着是瓦砾崩碎滚落的声音,在半片碎瓦坠进浴桶时,阿续嚯地起身,连水都来不及擦抓过衣服就往身上套,顶上稀里哗啦的响动,延续到外面房檐处,又“啪”地一声坠地。
阿续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急吼吼往外跑,甫一出门,迎面就是一股浓烈的酒气。
此时,她家院子里正栽着一只醉鬼,四仰八叉地趴在破碎的酒坛和瓦砾间,鸦青的袍子被酒渍洇出大团大团的黑。
“重香??”
阿续惊愕万分,几步上前去拽他:“你怎么喝成这样?”
醉成一滩烂泥的人即便身板纤瘦,斤两也不轻,阿续将他上身扶起,重香头顶发冠歪斜,头发也散了大半,湿濡的发丝凌乱地黏在面颊和颈项,显得极其狼狈。
他迷迷糊糊看着她笑:“阿续姑娘啊,要不要喝酒?我……我的酒呢?”
“不喝不喝,先去屋里再说。”阿续没穿外套,冻得直哆嗦。
重香被她拉扯了两下,怎么也没站起来,只伸手在怀里胡乱摸着,好半天才掏出一只梦貘瓶来往她手里塞:“我差点忘了……我是特意给你送果子来的,就……上回,那个谁的……”
阿续稍稍愣了下,顿感五味杂陈:“算了吧,你还是自己留着,你若实在放不下,就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