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死了,那些东西还能带走不成?再说将军此次回京,宫里宫外抬进府的珍宝无数,拿点谁会注意。”矮子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从阿续的角度,可见那里鼓鼓囊囊凸起不自然的形状。
瘦子脑袋摇得似拨浪鼓:“那些东西可都是入了册的,你就不怕……”
“怕什么。”矮子眼里狡黠之光一闪,“这府上可没几个手脚干净的,连管事的都……嘿嘿,你觉得那册子可还能完好?我劝你趁早啊,错过今夜后悔也没用了。”
阿续眉头一蹙,觉得这人委实胆肥,竟在秦将军遗骸之前说这样的事,何况还是回魂夜。
虽然她明白,对于业障缠身的鬼,是没有头七返家的资格,他们或沉沦进三途河,或去狱层受业,而被梦杀之人,魂魄更是直接被打入轮回之眼,堕入畜生道。
但她心中隐隐不悦,手才抬起,忽又闻瘦子语气艰涩道:“秦将军怎么说也是咱们主子,欸,他原本死的蹊跷,这如今连尸身都没了……”
话还没完,就被矮子死死捂了嘴,他往大门口一瞧,声音压得更低:“少假惺惺,他常年在外,难不成还认识你这号人?明日就下葬,眼看这关就要过了,可别惹出麻烦,不然咱们全部都要陪葬。”
阿续闻言一愣,目光跟着朝那漆黑的棺椁望去,原本灵柩停厝在堂时,是不能盖棺,但目下,那棺材板就踏踏实实扣在上面,只露出末端一截窄缝。
她瞳孔微缩,闪电般跨出几步,扬手一把星尘,那二人还未察觉她的动静,已歪歪瘫向地面。
——尸身没了,那是何意?
阿续的手指摁在厚重的棺盖上指节渐渐泛白,“喀吱——”一声沉重的棺盖被推来错开几许,露出一角乌黑鱼鳞护臂。
她当即又驱动一丝灵力,直接将棺盖上半截滑开,棺中赫然躺着身披战甲的男人,面孔覆着白帕,臂弯内还抱着一把剑,是秦将军的战甲和剑没错。
她正准备掀帕查看,忽地抬头往灵堂外看去——
外院的府门开了,须臾,管事紧张无措的声音杳杳传来:“四……四殿下,您这是……您怎么来了?今夜可是将军头七……这……”
阿续微一皱眉,再不迟疑,探手将帕子一揭而起,即便有心理准备还是猛地倒吸一口气,一张青白冷峻的脸,却不是秦将军的。
听着嘈杂脚步声渐近,她赶紧把帕子盖回,又将棺盖复原,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二人,已来不及处理,她转身冲向白幡掩映的柱子后,堪堪藏好,一探头,便看见一行四人步入堂内。
为首的是位锦衣华服男子,弱冠之年,凤骨龙姿。
他进来便瞥见倒地的两位仆从,脚步生生一顿,细长的眸子慢慢眯起,透着不似该年纪所有的深沉冷厉。
气氛有一瞬的僵持,不待他开口,一身燥汗的管事两步迈上前,伸腿便冲着两人踢去:“没规没矩的东西,为将军守灵还敢偷懒,都不想活了?”
他踢得有些狠,沉睡中的人本能地发出几声哼唧,身体似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管事腹热心煎,恶声恶气又骂了两句,提着袍子,本着将人踹醒的力道,一脚恰好落在矮子肚皮上。
只闻“哐”地一声闷响,管事“哎哟”叫唤一声,一屁股跌在地上,抱着脚尖脚脖子嘶嘶抽了两口凉气。
阿续心说:完。
果然管事疼劲还没缓过来,心里却咯噔一落,满目震惊、呆愕,死死盯着矮子鼓囊囊的肚子,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一明白脑子又突地空白。
那锦衣男子精得似陈年狐狸,似乎从这细微末节察觉到了什么,冷嗤一声,抬手曲指一勾,他身后两名随从立时上前对那二人搜身。
阿续错愕地看着不消片刻便摆了一地的东西,差点被口水呛着,矮子不止怀里藏了几件价值不菲的金器,裤.裆还缝有内囊塞了两把金瓜子,让她更无语的是,那一嘴良善的瘦子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他腹部贴身缠了几绕宽布条,里面竟裹着数十张金箔片。
阿续默默道:好家伙,只能说好家伙,都知道拿硬通货。
也不知他们是才得手,还是打算趁着今夜大家避煞,准备去转移脏物才将东西揣在身上,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倒了大霉,前脚被鬼迷晕,后脚又杀出一个程咬金。
那管事此时已吓得大气不敢出,锦衣男子盯着地上的赃物,整张脸冷肃得似凝了层霜,锋利的眸子灼亮异常,半晌才从唇缝间吐出一句话:“秦将军攘外一身本事,却是家贼难防。”
“这,这可能是误会……”管事心中有鬼,不敢将事情闹大,一时汗出沾背磕磕巴巴道,“我,我……奴才这就叫人来把这俩腌臜物拖下去好好审问,一定好好审……”
“误会?”锦衣男子眉骨一沉,缓缓躬身,勾起地上一只金丝发冠,讥笑道:“那还真是不巧,这东西还是秦将军冠礼之时,本皇子亲手做来赠予他,这小贼挺有眼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