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是师,如何能在气势上被徒弟碾压?那太丢人了。
她性格温和,平日总是笑眯眯的,加之躯壳正值含苞待放的年岁,一脸稚气显得软甜可人,目下,她憋出七分威仪,平直的眉毛微微下压颇具锋芒,倒衬得圆亮的大眼更加炯然有神,高而挺的鼻梁下绯唇抿直,五官的英挺之感便初有苗头。
青砚见着她这副模样,眼梢抖了一下,声音放软:“真的?”
阿续眸子半眯,心说真的假的,你待如何?
少年眼皮微眨:“嗯,我猜你也不喜欢他。”
阿续:“……”
少年忍笑耸肩,直起身,忽地没头没尾转了话题:“也没什么啦,我把金玄龟送给那勾魂使,他说当没看见。”
“……”阿续吸气,吸气,无语至极,“你还贿赂勾魂使?”
青砚摊开手无辜道:“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么,我试试而已。”
阿续张了张嘴,想着他也是因她才行此事,最后轻叹道:“你这作风跟谁学的,以后可别这样了。”
青砚一副伤脑筋的模样:“对啊,教我那人说这样办事才有人情味,还非给我塞银子,让我多练习,可阿续又不让,那如何是好?”
阿续无语:“这人怕是不安好心吧?哪有这样误人子弟的,他是你朋友?你以后听则听,可不能照做,你……你笑什么?”
青砚肩头颤得厉害,终是没忍住,哈哈笑了出声,眼见阿续小脸又慢慢板起,他才收笑道:“阿续说什么便是什么吧,那现在我们是等三更再来么?”
“不等了,现在吧。”这漫长的一天一夜真是折去了她所有精力。
外面天气虽寒,但日头大,青砚将彭英月搬进了厢房内,表示自己想试试,于是两人盘腿并坐在彭英月身边。阿续先教他查阅卷宗的方法,又道:“在布梦之前,要先对受刑者宣读卷宗上的罪行,你来吧。”
“都要读完?”
“都要读完。”
青砚眸光湛湛地望着她:“阿续每次都读完了?”
阿续老脸一红:“那要不还是我自己来?”
青砚笑了笑,老老实实开始读卷宗,才读了一半,目光又瞟向阿续:“卷宗上不过寥寥数笔,阿续如何知晓这样详细?”
阿续道:“没有任务的时候,晚上会挑着去跟一跟,彭英月离得近,自然知晓的就多。”
青砚道:“知道的多,所以才出手救了那小两口?我猜勾魂使嘴里说的三条命便是这个意思?”
“嗯,即便那刀不会要了彭英月的命,但也活不过今夜,莫氏会背负杀人之罪,再得知女儿死了,可能会当场自戕,而她丈夫长期压抑多半会跟着走。”
“所以,阿续挡刀免她死罪,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阿续摇头:“不,我当时只是情急冲动,其实改变不了什么,他们最终逃不过这一劫,只是缓上一缓而已,有时候一个人作为真的会拖累一家人。”
她叹了口气:“继续吧。”
青砚没再多说,接着把剩下的念完。
阿续将梦貘瓶递给他,教他如何运作,又提醒道:“你第一次布梦,精神集中点,别再说话,脑中念想即可,第一次例外,以后尽量别窥入梦境。”
青砚“哦”了一声,又问:“所以,受刑者的梦境会根据怖梦师的意志变化?”
阿续道:“是,我之前说过,承刑者分为恶、煞、怨三个级别,这是由上级卷宗细分下来。而梦杀惩罚权重,由怖梦师来定分,无因果为引,它自身赋予梦杀效果,为节约灵力我很少控梦,不过你是第一次,我先带你领略怖梦法则。”
“好。”
两人的手叠在彭英月额间,同时驱动灵力进入其意识。
阿续声音放缓提醒:“第一世梦境,从她幼时偷盗而得,为火山地狱,你尽可想象……”
她话音未完,梦境中彭英月才呱呱落地,只闻“轰——”地一声巨响,天地震颤,满目赤红,青砚居然上来就发大招,让才出世的彭英月跌入滔天熔岩,如此梦境转瞬只余漆黑宁静。
青砚问:“怎么回事?”
“那什么……”阿续吸了口气,柔声道,“放松点,委婉些,循序渐进可好?”
青砚低笑一声:“好。”
“第二世梦境,诽谤谗言得拔舌地狱,你别紧张慢慢来。”
青砚声音幽幽:“拔舌我不紧张。”
“……不是拔你舌头。”
“阿续拔我舌头,我也不紧张,要不你试试?”
阿续睁眼瞥向身旁的少年,他居然在看她,眼里说不出的意味:“我干嘛要拔你舌头?你认真点,眼睛闭上。”
这回梦境的画风似乎正常多了,但又有些奇怪……
血红的天幕之下,是硝烟四起、厮杀呐喊不绝于耳的人间暄阳。
奇怪在于,讨伐一方竟打着丹麓国大旗,而真实历史中,丹麓从未攻打过暄阳,这景象如何会出现在彭英月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