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续一呆,忙跑出厢房寻找,院子前后转了一圈也不见人,她连连轻唤了几声都无回应。
她正郁闷,下一刻,青砚忽又出现在她眼前。
见他好胳膊好腿,脸上还挂着微笑,阿续这才大松一口气:“你上哪去了?”
青砚嘻嘻笑道:“阿续还真是实诚,容他去告状,你不得遭殃?”
阿续眼眸随之大睁,惊疑不定地望着他:“就最多挨顿训,你追他去了?”
青砚眉梢微动,哦了一声:“忘了索命司有人罩着你,倒是我多此一举。”
“……”阿续心头掠过一丝怪异,重话又咽进肚子里,温声道:“什么罩着,别胡说,你做什么去了?”
青砚神情淡淡:“索命司那鬼头子,阎无破,是么?”
阿续扶额:“我问你干什么去了,你提北阴君作甚?”
青砚没答,又追问了句:“你喜欢他?”
阿续讶然,这古早的八卦他是从哪听来的?
要说她和阎无破还真有那么一段尴尬史,这还得拜玄君所赐。
当初她被玄君领回去半月余,东戟来丰瑞殿找玄君议事,她第一次看见那位覆手倾阴阳的九幽冥帝,心中还叹,这才叫帝王之姿啊,总算阴冥界还有位似模似样的统治者,不然早烂在玄君手里了。
结果东戟看见她,又侧头看玄君,然后视线移回再看她一眼,表情根本就没变化,谁曾想,他下一秒毫无征兆地伸手去扯玄君小辫。
她当时整个人都石化,玄君的反应估计跟她差不多,但比她回神更快,瞬间就炸毛,张牙舞爪一巴掌就劈回去,到底冥帝之称不虚,战力值轻飘飘地就占据上风,最后玄君被卡脖子揪耳朵的模样简直不要太惨,他约摸觉得丢人,气急败坏地将看热闹看得眉飞色舞的阿续吼去厨房。
问题就出在这里,玄君被欺负,倒了大霉。
她好心给他们端了两碗梨汤来下火,才走到大殿纱帘后,就听到玄君怨气滔天地冲东戟叨叨:“我就想要个丫鬟伺候怎么了!怎么了!”
东戟不温不火回他:“越活越回去了?有你这样胡闹的?”
原来,东戟是不满玄君收留她?她心说,这下尴尬了,那她这梨汤还要不要端出去?
其实不容她纠结,玄君早注意到她的存在,听了东戟那句“胡闹”,逆反之心更加恶劣,扯着喉咙直喊:“阿续,阿续,你过来!”
第二声“阿续”甫一出口,姑娘心头正哇凉,迎面忽刮来一阵劲风,轻软地纱帐劈头盖脑从她身上刮过,她只觉眼前徒然出现一片黑,惊吓之余,身体条件反射,于是手里的托盘直砸而去……
那向她袭来的黑影正是阎无破,当时她只注意到争执的一君一帝,完全没发现阎无破正好进殿,而玄君绝对是故意误导他,阎无破毫无悬念地被他那声“阿续”给震惊,以为帘子后是他死去的师弟,才失了方寸冲向她,结果……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正着。
初见,就这么意外又尴尬。
阎无破当时满袍汤水,整个人都愣住了,没顾得上拭去黏在下颌的枸杞,就那么呆呆看着她,一脸欣喜与震惊倏然就转为失望。
阿续心惊肉跳,直念罪过罪过,扯过纱帘想帮他擦去身上的糟污,而阎无破根本不领情,板着脸退开好几步远,周身的疏离冷漠感几乎是透骨而出。
见有人比自己更倒霉,玄君的心情好得比翻书还快,巴掌死命地拍在东戟肩头,笑得前仰后合,也就他笑得出来。
他笑完还不算,双手抱臂,来来回回看了殿内表情各异的三人几眼,更让阿续惊吓地事就发生了。
“阿续啊。”玄君一脸微笑,不怀好意的情绪毫不掩饰。
“啊~”阿续声颤,小身板更颤。
玄君又笑了一声:“这是我徒儿阎无破,你瞧他这副模样是不是没出息得很?”
阿续自动理解为阎无破被她泼了一身汤水形容狼狈,所以被玄君说没出息,又瞄了眼脸色难看至极的阎无破,心带愧疚说着好话:“怎么会,君上的徒弟一看就器宇不凡、潇洒俊逸,定然前途似锦不可限量。”
玄君啧啧两声:“哦,得你这样的评价,想来你还是欣赏他的,正好我这徒弟活了千年就差突破情障,要不,你助助他?”
阿续头顶问号,抬头“嗯”了一声,不太明白他是何意。
阎无破却脸色巨变,声音蕴着震怒,吼了一声:“师尊!”
连东戟都皱了皱眉:“辰胤,你说什么胡话。”
玄君笑意更深:“怎么,我找个丫鬟伺候不行,连给我徒儿找个媳妇也不行?”
媳妇?阿续总算回过味来,一时呼吸困难,忙摆手拒绝。
阎无破当时看她的眼神才叫让人不寒而栗,跟刀子生戳一般。
玄君乱点鸳鸯谱也就一时心血来潮,估计就想看大家无语至极的反应。当时他们三人力拒,最后玄君才讪讪作罢:“欸,本君头回做媒,别那么着急拒绝嘛,都回去考虑考虑。”
阎无破离去后,东戟和玄君在殿内又相谈很久,不知东戟怎么说服他的,反正此后玄君没有再提这件事。
大家都默契地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然而八卦之风总是无孔不入,不知谁把玄君赐婚的事捅了出去,冥府众鬼还津津乐道了数年,而那几年间,阎无破与她的关系可谓僵如千年寒冰,见面他连鼻子都不会哼一声的。
遥遥两百余年过去,她早就淡忘这桩,与阎无破久而久之关系也渐缓融洽,他对她照顾有加不假,虽说都单着,但彼此产生不出火花啊,只有止乎礼,没有发乎情。
气氛凝固半晌,阿续看着青砚渐渐绷紧的脸,心情有些复杂,摆摆手道:“北阴君修无情道,他对我来说如兄如师,没有你说的那个意思。”
少年缓缓躬下身与她平视,极黑的瞳仁一瞬不眨清晰地映着她的面容,被审视剖析的感觉扑面而来,阿续没由来地生出紧张,但纹丝未动,瞪着眼极镇定地迎着他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