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男人。
但他气息非人非鬼,倒隐隐有神力暗涌。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可能是哪路神仙?
阿续看着他身上五花大绑的傀线有些尴尬,挥手收回,忙道:“啊,抱歉,弄错了。”
那人没有回话,脱了束缚身形亦未动。
阿续暗叹:人都没看清就动手,实在太鲁莽,他怕是恼了她。
于是她真诚又道:“方才遇了只鬼,以为你是它,实在对不住了。”
见那人终于轻点了一下头,阿续方松了一口气:“那……告辞了。”
她撑开伞走了几步,又侧头瞥了眼,见他还在原处,想了想,她又问,“大神?能问个路么?”
“嗯?”
“这大鸦山上有个黑虎寨,你可知在哪处?”问完,她小声又羞愧地解释:“我不会遁术和洞察术,所以……”
所以,原本灵力低微的她,以凡胎肉身施展法术穿行或寻路追踪消耗极大,很勉强,然,这只是阴差必备的基础技能,当初阎无破帮她这赶鸭子上架的愣头青恶补术法时,玄君还不冷不热刺了句:“教那么多作甚,她一只鬼还能被凡人吞么!”
肯定句式,说得何其毋庸置疑,还赶在她习这虽消耗大但绝对省事的鬼遁之术时来,他是打着牌也闲不住掐指一算么?
她回则更认真:“君上啊,你没听过命强人欺鬼么,凡间话本里的鬼最后都以灰飞烟灭成全得道者、成全有情人,哦,美猴王的话本更说明,在冥府爱岗敬业的鬼也不一定安生,想想在阎罗殿横行无忌涂改生死簿的猴子吧……”
玄君额上青筋暴起:“你倒是被凡人弄个灰飞烟灭让我看看!”
阿续被其骄横外泄的气焰碾压,委屈道:“那灰飞烟灭后,也没得看啦?”
她成功三言两语把人气走后,心虚问阎无破:“我哪句说错了么?不让教就不学呗,他生什么气?”
阎无破一直一语不发,这鬼遁之术自然也没习成。
阿续当时还想,玄君原身莫不是龙?她前世杀的那头蛟龙,莫不是他儿孙后代?
不然,他对她心肠怎如此冷硬!
又一想,她在冥府实实在在养死一条,这也算连屠人家两儿孙,于是天大的怨言也只得理亏往肚子里吞。
她的后半句陷在回忆中,没有说出口,那人短短沉默,伸手指了个方向:“顺路。”
顺路?
阿续还待愕然,却见他已经向她走来,又越过她稳步往前。
她忙又跟上,疑惑道:“你也去黑虎寨?做什么呢?”
“那阴差大人又去作甚?”他问,声音略低沉,富有磁性。
阿续疑窦更生,她分明是肉身,他怎看出她身份的?
“哦,办差呢。”她搭着话,又快步上前与他并行,微微探头去看他容貌,兜帽中青丝略凌乱,掩住了他的侧脸,这回,连下巴也没窥见。
他又问:“看样子此人极恶,还要阴差大人冒雨跑这么远?”
阿续想着神仙约摸都无所不知,她年轻心宽,认为有人引路自然是好,于是收回视线,道:“嗯,是黑虎寨众匪之首,他阳寿止于今日,也没办法呢,不过此人也确实极恶。”
“哦,怎么说?”
“他平生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斩人数百原是恶业难消,如此他还有个低级趣味。”想着他那恶趣味,阿续又提醒自己,见着人必不手软,定要赐他十八梦杀。
“是何低级趣味?”身旁的人起了一丝兴致。
阿续盯着他未沾分毫雨泥的衣摆,缓缓道:“他沉湎淫.欲,辱没数十位姑娘清白,但凡他新得如意之人,前一位必死,他的低级趣味便是恋足,遇害者被砍去双足,还要亲见双足被烹,一盘菜上桌,人也在恐惧中血枯而亡。”
这样泯灭人性的凶匪能横到现在没被官府清缴,一是老巢所处之地隐蔽且易守难攻,二是人多势众,不仅山中乌合集糅,在周边一带更有数十股势力。
“那确实该死。”他顿了顿,又道,“不过,那寨中有悍匪千余,陷阱重重,又有岗哨轮守,阴差大人如何以肉身前去索命?”
嗯,这好像从来不是问题。
她会致人昏迷的沉睡咒,再不济偷个懒直接让人抓进去。
美人计了解一下?公干一年,她都没机会当当戏精,如此一想着,她还挺期待的。
没等到她的回答,他又“嗯?”了一声。
阿续哈哈一笑,这想法怎能说出口,她轻旋了下伞柄,道:“还没请教,你是哪路大神呢?”
闻她岔开话题,他脚步顿住,脸微侧向她缓缓吐了几个字:“夜修罗如何?”
“嗯?”
他的声音很轻,阿续却听得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