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亘，这个是在哪里捡到的？”里柿提着小鱼铜花坠，微笑着问他。

“这个么……自然是在踏枝书院捡到的。”稷言抬眼望她，有意岔开了话题，“瞧你，总是问这些呆呆傻傻的话。”

呆你个大马猴。里柿将小鱼铜花坠往怀中一收，“可是你已经与别的女子有了婚约，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这个时候，稷言已经与温鸢有了婚约。

前世里柿并不知情，与他成亲之后方才知道温鸢已在府中。温鸢似乎时常对她避而不见，只有一次，她偶然听得里柿唤稷言“阿亘”之后，忍不住讽笑了一句，“王妃莫不是不识字？”

此刻，稷言急急与里柿解释道：“她是父皇迫我娶的女子，我原也不想娶，是她……偏要嫁与我的。”

原来他连自己所爱之人都不敢承认。

“这样吗？”里柿道，“那你上表告诉陛下，说自己不能娶她不就好了？”

温鸢的家族并不算显赫，稷言娶她不是为了联姻。他利用了里柿一辈子，就是为了给温鸢争一个皇后之位，约莫是真心爱她。

稷言沉声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我才不管！”里柿佯怒转过身去，怒气冲冲地说，“阿亘要和别人双宿双飞，是阿亘不爱我了！”

她嗔怒起来的样子梨花带雨，泪眼汪汪、娇小柔弱，十分惹人心生怜爱。这是她的必杀招。里柿一向是晓得的。

但她从前却是很少发脾气，亦很少以向稷言撒娇来达成目的，她每每都告诉自己“要更懂事一些”，不让阿亘那么难做。

可稷言他娘的，根本不是她的沈亘啊！

而且，还把她当成傻子一样骗了那么多年，拆散了她与悯之，让悯之到死都不知道里柿选的其实一直是他。

里柿每每回想与稷言在一起的日子，都觉得极度不适。她原想要好好报复稷言，却又觉得每唤他一次“阿亘”，都要忍下万分的恶心，有些忍不下去了。

可正当这时，稷言扒拉起了她的手臂，

“好吧好吧，都听你的……这下行了吧？”

“那你明日便去与她退婚。”里柿见状得寸进尺，愈发凶恶起来，“若是耽搁了，就别再来见我了。”

稷言只能被迫认命。

次日一大清晨，里柿便带上了阿绛一齐往春梨坊去。

“小姐来这里做什么？”

“来寻一个人。”

春梨坊，京师最好的馆子。此处有什锦八宝小羊羔，香角脆三鲜，九制云天炙牛肉，还有春笋烧鸡块，辣猪蹄，陈皮荷叶叫花鸡，堪称是人间绝境。

温鸢喜欢春梨坊的菜。她孕中挑嘴，稷言特意为她请了春梨坊的厨子到宫中侍奉餐食，据说每日都要来春梨坊，少一顿都受不了。

里柿的目光在来往人群中间挑来挑去，不一会儿，果然叫她在这见到了温鸢。

“小姐要寻的可是她？”阿绛也朝她努了努嘴。

温鸢是个美人胚子。她的眉眼极为清秀，柳叶丹凤，只是下颌较他人多些棱角，显得有些许锐利。

她也正朝着里柿的方向而来。

她们二人在此时当是素未谋面，各自待字闺中，不熟识对方的容貌。里柿与阿绛一笑，在温鸢经过自己身侧的一刹那间提高了声音，道，

“听说温二小姐被七公子退婚了，你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差错？”

温鸢的脚步忽而缓了缓，停在了与她擦肩而过的不远处。

“啊？”阿绛搭话道，“这是怎得一回事？”

里柿感叹起来，“坊间有人说是七公子又瞧上了另一位女子，家世略比温家显赫些……那温二小姐分明是天仙似的人物，不曾想竟被家世连累了。果然还是天家公子最薄情。”

“这位夫人……”

里柿出门时梳的是出阁夫人的发饰，温鸢侧身行到了她跟前，脱口便道：“夫人方才说，退婚，是什么意思？”

“你是？”里柿佯作让她吓了一跳，“哪一位？”

温鸢顿了顿，留了个心眼与她道，“我碰巧识得温小姐，却从来没有听过退婚的事，夫人可不要胡说八道。”

“是么？”

“是。”

四目相对，有些火热。

对峙后，里柿轻轻与她一笑，“闲谈而已，小姐又何必认真呢？他们俩退不退婚，亦不是我们说了算。”

“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温鸢见她笑了，却愈发恼怒起来，“还是只是捏造事实！”

她这般恼怒的模样，里柿前世曾见过多次。无论对侍从、对稷言，还是对她，只要心中有所不满，即刻就要发作出来，这便是温鸢。

脾气不算好。

里柿无意与她作对，道：“我夫君在宫中做官，对此事略有耳闻，我只不过很替温小姐感叹罢了。”

她说罢，只见温鸢面色苍白，似是终于相信了。

“他瞧上了谁家的小姐？”温鸢问。

“乌相家的三小姐。”

哪知一听这个名字，原本神色紧张的温鸢忽而便松懈了下来，蹙起的眉头亦很快舒解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