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言为了给母妃章华蕊报仇,将废帝悯之囚禁在了她曾居住的喜神殿中。
据闻霍悯之其人,阴狠绝厉,他用计先后除掉了稷言的母妃、稷言的舅父,并将章氏一族赶尽杀绝。
里柿只见过他一次。在千灯节时,透过一张绘有菏泽的绢丝帘子,见过他不明不白的影子。那日他在城西小画楼灯火之下,墨发半散,端起茶盏来轻轻地抿了一口,目光似乎也落向了她。
“那个人是谁?”她当日问过身边的阿绛,“怎么……他可以在这里饮茶?”
“他是六公子。”阿绛告诉她。
六公子是霍琏的嫡子,亦是霍琏最钟爱的儿子,自幼便聪慧过人、握瑜怀瑾,样样都是京师之最。只可惜年少时便成了残疾,下肢瘫痪不良于行。
那时里柿暗想,沈亘与他谁更厉害些?
自然是沈亘。
这日里柿正在喝粥时,内宫传来消息:悯之殁了。
听罢这四个字,她盛粥汤的手忽而一滞。那日在小画楼素绢之外所见的模糊的身影,竟又重新出现在里柿眼前,如此近,也如此真。
“怎么死的?”稷言声音一沉,“朕不是说过不许他死么?”
“回陛下,是芳草萋。”内侍刻意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忌讳什么,“陛下,是否要……”
“无需。”稷言用锦帕擦了擦手,起身朝外走了出去。
里柿手中的银勺渐而滑倒,没想到自己对稷言死敌的死去竟如此难以接受。曾几何时,她经过喜神殿时,总想要越过当年的绢丝帘子尝试去看清他的模样。
报信的内侍并没有着急离开,待恭送了稷言之后,即刻跪在里柿身前与她道:“娘娘请原谅奴才!”
“怎么了?”
里柿细细瞧了,自己好像不大熟识这个内侍,更不知他做过什么对不住自己的事。
“废帝曾对奴才有过恩惠。他临死前,托奴才将这个给您。”
内侍说着,将袖中叠起的纸递与里柿。
怎会……?她迟疑地将它接了下来,展开,只匆匆瞧了前三个字,眸子便已有些发颤。
上面是一行潦草的字迹——“小柿子,要是一切都能重来,你会选择我么?”
“小柿子,来吃!”
“小柿子,昨日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小柿子,……”
里柿怔怔地,把这许多字看了许多次,一时间,她的思绪自稷言拿着小鱼铜花坠在她眼前晃悠开始,到千灯节灯会她解开那盏花灯中的灯谜,再到与稷言成亲当夜……
“你连我都不记得了么?”当时,稷言问她。
说着,他将小鱼铜花坠放于手心,交还给她。
“阿亘?”
阿亘?
“娘娘!”内侍见她好像已然呆傻得连话都不会说了,连忙问了句,“娘娘没事吧?”
她面色灰败,目光涣散:“悯之……是何时残疾的?”
内侍全不知她为何会这样问,但还是掐指算了算,告诉她:“是先帝十年。那时废帝约莫十三、四岁,在宫外……出了些意外。”
“意外?”
“中毒了。”内侍道,“据查证,是芳草萋一毒。中此毒后会逐渐浑身瘫痪,直到死。”
里柿起身时,身子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娘娘要去哪?”阿绛跟在她身后试图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