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什么??
沈寂顿了半天,道:“还请殿下不要打趣臣了。”
却见段渊挑眉。
“本王未娶你未嫁,如何不能求姻缘?”
沈寂神色一滞,清亮眸色掠过他那双桃花眼时,只觉得十分晃目,让人有些招架不能。
然而还未等到她反应,便被人拉着走了。
一直走到太华楼中。
今日寺庙戒严,院中罕见这般空荡,只有缭绕四散的云烟飘然而至,檀香意厚重如初,正如那年他见她时一般庄严。
段渊取了香,燃上握在手中。
沈寂目光终于动了动,看着他眉眼挂上的三分虔诚,神色有些不明确地开口:“殿下。”
他却不理会她,任手中长香檀意悠然,眸心似乎望着沈寂,却又越过她一般:“你可信神佛?”
沈寂怔了下,半晌才想起来回话:“臣……心中怀敬畏。”
段渊背过身,淡声开口道:“世间有多少真挚心愿被说与佛祖听,却罕见有人真的实现。神佛之论,说到底多是慰藉,还是求己更为心安。”
沈寂看着他的神色,缓声开口道:“臣倒是听说,世间那些未被完成的心愿,并非佛祖不肯帮世人,而是因为佛祖相信,世人本可自渡。”
“真的可以自渡?”段渊轻笑,似乎低声自言了一句,而后握着手中的香,跪在佛前软垫之上。
沈寂随他一起跪下来,却见他微侧了下头。
光下那双眼睛分外摄人,带着他一贯的懒散笑意。
“沈经历可曾求过什么吗?”
沈寂神色微顿。
“臣福薄,未敢向天求。”
“本王求过,”段渊举着手中二尺素香,眸中神色平静万分,深深揖拜过后继续道,“曾求若能将一些事情重来,愿不惜一切代价。”
沈寂定定地看着他,袍袖下的手不易察觉地攥紧了些。
他这……可算是在忏悔当初?
“可惜了,”他站起身,将香送进香坛,勾唇淡道,“能重来的,恐怕只有自己的执念。”
“殿下乃福禄深厚之辈,定能如愿以偿。”
沈寂眸光很淡地看着那香坛,此刻倒希望这香拦腰折断。
始作俑者的忏悔,她们林家是要不起的。
“如愿以偿,”段渊咀嚼着这四个字的意味,开口问道,“难。”
回身望过来,见她还在跪着,段渊朝她伸出了手。
“不知殿下有何未偿心愿?”
沈寂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些,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沈寂。”
他目光居高临下地垂下来,眸色似笑非笑,只是眼神空凌凌的,让人抓不住半分情绪。
他就这么凝着她,直到她觉得心跳一点点沉重起来,好像有什么答案在停滞的气氛里呼之欲出。
段渊薄唇微动,几个字清晰入耳。
“本王喜欢你。”
他声音很低很沉,尾音挂上些不易察觉的叹息,像是在开一个天大的玩笑,却又说不出这世间何人比他更认真。
沈寂怔愣在原地,只能见他墨色眸心沉暗,却又荒唐地十分专注。
她愣神间,被段渊递了东西到手中。沈寂扫过一眼,手一抖,险些没拿稳。
是几柱香。
他求他的,将这香给自己做什么?
“臣……臣没什么可求的。”沈寂有些无措地捻着这香,烫手似的。
“怎么没有。你上次说你祖母等着什么来着?”
沈寂抬头对上他那蕴着笑意的眼,一时间未反应过来。
他却越靠越近,声音慢条斯理地缠绕在耳侧。
“太华楼内的观音可不仅司管姻缘,还主子嗣。”
沈寂脑中轰鸣一声,想了起来。
她那时以男儿身份拒绝他断袖之请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臣祖母还等着抱孙子,若殿下可以生孙子,臣也可以好龙阳。”
无端觉得喉中一噎。
却见段渊好整以暇,长袖一挥:“求吧,本王给你这个机会。”
在他这目光的注视下,沈寂僵着身子跪下去,默不作声地将那几柱香置入香坛之中,算是潦草拜过。
段渊点头,十分满意。
“看来沈经历亦是福泽深厚之辈。”
沈寂抬眼看他,只见他薄唇一张一合,笑意幽然。
“这不,派本王来成全你了么?”
“……”
“沈经历别喝避子汤了,”段渊垂眼看她,“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上就努个力如何?”
“臣不想努力,”沈寂听着他声音刺耳,巴不得赶紧堵上他的嘴,按捺住眉心的隐跳,匆匆转身道,“殿下,旁人该等着咱们了。”
段渊也不再纠缠,勾唇轻笑,同她一起走出这太华楼,神色却明朗了些。
午后各位亲王在静水寺的后院同皇帝叙话喝茶,院内有人伺候着,沈寂终于得了些闲,在寺中园林里闲逛着。
“哥,让我好找!”身后有人声传过来,沈寂转过身去。
正是楚蔚之。
倒真是有阵子没见了,瞧着他又长高了些。
今日这祭祀本就是光禄寺该负责的事,他能在这也不奇怪。
“在光禄寺做的怎样,可挨骂过?”
被楚蔚之带到一处凉亭坐下,沈寂拿起茶盏,眉眼望向他开口问道。
楚蔚之原本兴高采烈的神色乍然落下去些,眉眼间簇着些愁容:“少卿总是骂我,还当着众人的面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了多大的错!”
“骂你是好事,有教训才知该,虚心听着就是,别日后到了大事上还犯错。”
“知道了知道了,”楚蔚之连声应下,打量沈寂一番却道,“哥……你是不是瘦了?”
沈寂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可能是有些吧,近来有些累,在加上那药的大耗,总是对身体有损。
“不光瘦了,脸色也不太好……”楚蔚之瞧着她,目光有些担忧,“怀王殿下待你不好么?”
“怎么会,”沈寂摇头,垂首抿了口茶,“他待我自是很好的。”
“可是我却听说,他常常让你整夜都不得安眠,青竹院的灯一宿都难熄!”
楚蔚之脸上有几分义愤填膺。
他就不懂了,从前怀王殿下也没说对政事有多上心,怎么沈家哥哥去了,便要这般繁忙地处理公务?
他是好心,可沈寂听了这话,却一口茶乍然呛在嗓子里,咳了半天,憋得面红耳赤。
楚蔚之慌忙问:“这是怎么了?”
四下寻帕子没寻见,他只得上手在沈寂背上轻叩。
沈寂咳得厉害,瞧见自己视野里出现一条帕子,下意识便接了过来,置到口鼻上拭去茶水之后,却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檀木淡香。
她手指一僵,抬起眼来。
“殿下怎么出来了?”
“别人家的书童都在寺前候着主子,你倒让本王好找。”段渊口中语气很淡,目光移到楚蔚之拍着沈寂后背的手,眸色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