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渊说过之后盯了沈寂半晌。
沈寂神色只凝了一瞬,便从善如流道:“草民受教。”
段渊满意点头,目光垂下去,盯上了那洒落一地的南斋坊糕点。
这仿佛是她的小厮刚才拿着的,只不过路遇这般情形,不慎跌在一旁,将那精秀的盒子都跌破了。
“喜欢什么口味?”段渊问。
四周静了一瞬,便是在一旁巍峨如山的容衍神色亦塌了几分。
“什么?”沈寂没听清。
段渊收袖,下颌移向对侧肖景身上,神色自然道:“让他赔给你。”
沈寂瞧了一眼那糕点,那糕点本就是沈柏爱吃的,她随意应了句:“红豆。”
“红豆?”段渊点了下头,看向肖景,问,“记住了没有?”
“记得了、记得了。”肖景当下开始对这个怀王殿下有了忌惮,见他好似带着笑的一双眼扫过来,身上只觉得不由自主地开始发寒,只希望自己这低声下气的姿态能让这主子别再追责。
正值此时,外间忽然有了响声,众人抬眸一瞧,只见是成安衙门派了人前来。
那司管京中治安的典史长原本瞧见这一众人聚集,刚要发作,却看见了一旁站着的两人。
那典史长本以为自己是眼花,可都是在京中当差的,哪有不识得眼前二人的道理。
他算是衙门之中末流的长官,平日里也就这样需要动武力镇压的活计才会交给他,哪里见过这样的世面!他慌忙跪下请礼,结结巴巴道:“下官见、见过怀王殿下,见过容大将军!下官今日在府衙中听到有人报案,说是有科举考生聚众斗殴,这便匆匆带人前来,只是下官实在来迟,不想竟让殿下和将军瞧见了这不该见的,还请殿下恕罪!”
说罢他的目光移向那旁一众人等,心中恨得牙根痒痒,厉声对身后手下吩咐道:“还不都把他们押起来!”
只是话音未落,只见面前有玉骨扇一挥。
“且慢,”段渊慢条斯理地抬起眼,淡道,“你既来迟了,本王便替你处理好了,你且听本王交代就是。”
典史长心中一惊,本想着这样的小事如何能劳烦怀王殿下,但他既出了口,他自不敢再说什么,只连声道:“是、是,一切但凭殿下吩咐。”
“这一位,在京中蓄意作乱,颠倒是非黑白,科举试中抄袭借鉴却不知悔改,该罚。”段渊的扇子点过霍明,声音带笑,却字字犹浸寒潭。
霍明跌坐在地,已是满头冷汗,目光涣散,身体瘫软,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位,意欲寻衅滋事,过后概不承认,欺罔本王,该死。”
段渊那双眼移到肖景身上时并没有太多的凌厉之色,语气云淡风轻,如同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不过也得赔完糕点。”
肖景听罢两眼一翻,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便是典史长亦被冷汗浸透了衣襟。
从前未接触过这般高位的人物,竟不知,轻飘飘一句话便是一条人命。
“这一位……”
他玉骨扇子点到的下一位,典史长却是认得的。
这沈家曾与他兄嫂家做过买卖,作为京中头流的生意人,并不像旁的商贩那般看中蝇头小利,是个难得的有格局的富商之家,还曾于兄嫂家银两周转不全时雪中送炭,兄长曾言,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便是如此。
想至此,典史长硬着头皮道:“沈家公子今年年龄还小,若是有不全之处,还望殿下能宽宥——”
“她还小?”段渊意味不明一笑,道,“典史长可不能以貌取人啊。”
“我朝不能养有这般懦弱心性的儿郎,亦该罚。”段渊不假思索道。
典史长的心一沉。
“如何罚?”段渊似笑非笑看向沈寂。
“但凭殿下做主。”沈寂瞧他这神色,莫名一噎。
“好,”段渊点头,神色不改,“抄十遍吧。”
“……”沈寂抬眸。
典史长亦一脸震惊,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抄十遍?抄什么十遍?
“刚才讲的,忘了?”段渊皱了下眉。
沈寂想起那句打油话,张了张口,半晌才道:“……记得。”
“抄,别偷懒,有空本王检查。”
这一来一往间,众人下巴已经掉了一地,连容衍都挑了挑眉。
“听见没有?”
“……是。”
“听话。”
段渊夸了句,而后垂眸看了眼她,玉骨扇子在他修长手指之间转动了瞬,最后裹起一阵带着檀香意的微风,轻击在沈寂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