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边的人现下已经去状告衙门,说你寻衅滋事了,如今你若是乖乖受着爷的拳头或是给我兄弟跪下磕个头,今日之事便算完了,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再寻你的晦气。但你若是不肯,便等着三年皆不能科举吧!”
“谁在乎——”长风骂了一句便要上前,却被沈寂按住肩膀。
“不逞一时之快。”沈寂冷静道。
他们已经设好了局,今日是必定要个结果了。
“哥儿!”
沈寂看向肖景和霍明,琥珀色的瞳仁挂上暗色,目光静如一潭死水。
科举的机会来之不易,肖景赌得很对,她确实不能以牺牲三年不能科举为代价来争这一时意气。
贡院之中早有人瞧不上她这个从商户里出身的学子,若是寻到错处,定不会轻易放过。不过前世为了给父亲翻案,什么样的屈辱和苦她没吃过,眼前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常言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可她不是男儿,这一双膝更是为了复仇、为了翻案已经跪过太多人,早便不值钱了。
她跪一次亦无妨,只要他们受得起。
长风察觉到她想要退让的姿态,惊道:“哥儿,你疯了不成?科举到底有什么好,如何值得你这般委屈自己!”
以寂哥儿的手段,就算不要眼前这两个人的命,也能将这二人逐出京城,何须如此?
唯独有一种可能,便是自家主子连冒让人抓着半点错处的风险都不愿,生怕失了这科举的机会。
长风不能理解。
沈家是多少人艳羡的商户人家,背后资产无数,可自家主子到底为什么非要去科举?
长风侧身撩袍,跪在她面前,无论如何都不让她动作,红着眼道:“哥儿,跪天跪地跪父母也就罢了,凭什么跪他们!今儿小的就是死,也不许哥儿这样折辱自己!”
“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肖景指间骨节在他手中活动了番,颇为嘲讽地看向长风道,“你倒比你主子有骨气,可是又有什么用?你问问你主子,看她可敢还手?”
这一拳刚要挥过来,长风还未及站起身,却听到仿佛有人破开人群——
迅雷不及掩耳,当胸一脚便踹在挥拳之人的心口之上。
重重一声,肖景跌坐在地,捂着胸口,张口便是一口鲜血喷出,一瞬间便察觉到了撕裂般的痛楚,直冒冷汗。
“肖兄!”
“今日倒叫本王看了场好戏。当朝学子,竟都是这般为人的,真该叫贡院好好整治。”来人摇着玉扇,言辞慢条斯理,带着点儿懒意,眉眼却沁着寒凉。
“尔等蔑视纪法的狂徒,竟劳殿下亲自动手,可知下场如何?”有一着绛紫长衫的男子亦从人群后绕出来,眉眼之间尽是沙场之上的凛冽气,站在那里不怒自威。
众人就算不识得眼前这殿下,也皆在镇国将军归朝时得见将军尊荣,而与镇国将军交好的,自然就是当今的怀王。
心中想明此事,在场的众人几乎个个面色惨白,登时便跪了一地,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
肖景和霍明更是吓得只记得定定地瞧着这二位了,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怀王殿下……怎会在此?
像是为了解他的惑,段渊目光扫过去,唇勾着,那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看上去很是温和。
“本王和容将军为探春色游.行至此,却发现有人在这儿颠倒是非黑白,无耻至斯,当真让本王大开眼界。”
“殿下、殿下……事实并非如此,是……”肖景抹掉口旁鲜血,面露凶光,呛咳着指上沈寂,道,“是她!是她先挑衅的!”
段渊未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他生来长了一双桃花眼,可这双眼不笑时,目光又实在深得可怕。
“你方才或许还有活路,可如今欺瞒本王——”段渊勾唇,摇了摇折扇,语气意味深长,“却是死罪。”
肖景怔愣在原地,一时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从头凉到脚,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殿下……”
段渊没再理会,而是转过身去,看着沈寂淡笑开口道:“上次一见,竟没发觉沈考生这般柔弱可欺。”
“堂堂……”段渊比量了一下,顿道,“六尺男儿,竟然柔弱不能自理,真是新奇。”
听到此话,长风面上的欣喜僵了一半。
虽然自家主子这身量是不高大,可这六尺男儿的称呼是不是也有点太寒碜人了?
好在自家寂哥儿是个见过世面的,神色好似也没有什么变化……
“多谢殿下解围,草民为了还能参加科考,自不敢肆意妄为。”沈寂缓声回道。
段渊轻笑一声,道:“心够诚。”
“不过学问上还需努力,可知花开堪折直须折下一句是什么?”
这话一问出口,便是肖景和霍明都怔了一瞬。谁也没明白怀王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
沈寂微抬头看着他这神色,目光顿了顿,没急着回答。
见沈寂不语,段渊收了手中折扇,玉骨拢齐,轻敲在沈寂肩上,似有提点之意。
“此言不知?”段渊颇为惋惜,桃花眼斜向沈寂,语气拖着长音,“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