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处理完鲁丰的事儿，时间已经临近傍晚，他先是看了看金彤找人织好的锅灶，又看了看收来的酒糟，得知这些酒糟就是酿制三勒浆的糟子，心中更是有底。

他这儿心中有底，可有个人可是担了两天的心了，就是那位老铁匠。

昏暗的灯光下，老铁匠正和三个儿子在谈话。

老铁匠说道：“我们家恐怕又要遭逢劫难了。”看着儿子们迷茫的眼神，老铁匠叹了口气，“昨日来的那位公子，我今天问了下宋家老大，他说那是他们王府的赵王李玄霸。”

“嘶。”三个儿子齐齐吸了口凉气。

“哎，此事不是好事啊。”老铁匠说道，“昨日，那赵王给了我图纸和炼钢之法，此举实乃收买人心之法，许是那赵王看中了咱们的技艺，想要收为己用啊，若是如此，咱家就将永无出头之日了。这么多年了，咱家宁愿省吃俭用，甘于赤贫，也不愿暴露出绝技，就是不想成为人家的附庸。哪想到飞来横祸啊。”

大儿子说道：“那，父亲，是不是咱们连夜搬走吧？”

老铁匠伤感道：“走？去哪里？那可是堂堂赵王殿下，而且是当朝唯一的外姓王爷，当年这位赵王金殿力降宇文成都，勇力非凡，皇帝才封他为赵王，咱们又能跑到哪里去？跑就是死。”

“啊？”几个儿子大惊失色。

“跑了太久了，我如今也老了，也没精力跑了，你们倒还有奔头。明日，我把东西解送赵王府，若是赵王开恩，不为难咱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行，父亲，您不能去。”大儿子急切道，“那些达官贵人哪有心慈手软之辈，若是您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弟兄如何是好？”

“呵呵，”老铁匠惨声笑道，“该来的，始终躲不了。我一大把年纪了，此生已是够了。你们不一样，你们若是有个闪失，他们娘几个怎么办？好了，我知道你们孝顺，可事到临头，为保我家香火，只能如此了。你们今晚就做好远行的准备，若是明天正午我还不回来，切记不可探听消息，弃家远走方为正策。”老铁匠犹如瞬间老了十几岁，精气神完全萎靡了下去，坐在那里不再多言。三个儿子满眼通红，怔怔不动。

良久，老铁匠才道：“去吧。别让我担心。”

三个儿子犹自不舍离开。老铁匠怒目圆睁：“走！”

儿子们方才去做准备了。

独留下老铁匠灯下自叹，哀伤不已。

第二天一大早，老铁匠和几个儿子把李玄霸要的东西装了一牛车。老铁匠亲自驾车，送去王府，留下的三个儿子狠狠擦了把泪，直到再看不见父亲的背影了，方才回到房里静等午时。

李玄霸一大早起来，按惯例练了拳，吃了药。正想着今天去看看亲卫学习五禽戏和太极拳的壮观，就听宋老大来报说老铁匠送东西过来了。大喜之下，急忙去到前院。

家仆正把东西卸下来，李玄霸看到，急忙叮嘱：“轻点，轻点，这东西可金贵着呢。”

拿起一根钢管仔细看了看，对老铁匠伸了伸大拇指，赞道：“老丈技艺高超，佩服佩服。”

老铁匠心道：“果然来了。”

却听李玄霸对宋老大说道：“快点，让老丈算算是多少，把钱给了。”宋老大应了一声，对老铁匠说道：“师傅，您看应该是多少钱？”他曾经在老铁匠的铺子里帮了几天工，故此称老铁匠做师傅。

未想到老铁匠此时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他还等着李玄霸的下文呢。他早就想好了，一旦李玄霸说出招揽的话，他就宁死不从，唯死而已。哪料到被李玄霸一句给钱就给打发了。

李玄霸看他发愣，面色也不太好看，以为老铁匠忙着给自己备货，没来得及吃早饭，其实老铁匠还真没吃，因为担心，连昨晚的晚饭都没吃。

李玄霸赶紧找了个家仆说道：“你去，把早饭给老丈端来一份，嗯，弄点稠点的粥，油条就不要了，年级大的人不能多吃油腻的东西。”那家仆应声去了。

这厢宋老大还在问老铁匠价格，李玄霸看过了货物，很是满意，便过来听听价值多少。

老铁匠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说道：“饭食却是不敢，这些东西就算是我献给赵王殿下的吧。”

李玄霸有点无语，这卖东西不收钱倒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以为是宋老大的原因，抬眼狠狠瞪了他一眼。宋老大大惊，赶紧哀求：“师傅哎，您倒是赶紧说吧。公子要是生气了，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可受不了。”他可是见到李玄霸昨天怎么弄断马槊杆的，那力量太可怕了。

李玄霸不禁大笑出声，说道：“就你那五大三粗的样子，还小胳膊小腿？”

老铁匠此时已是懵了，他以为李玄霸在设什么毒计呢，赶紧说道：“些许材料，不足挂齿，还请王爷放过小人的铺子吧。”

虾米？李玄霸闻言纳闷，是不是家里人借着自己的名头作威作福了？想到这里，温言说道：“老丈，是不是有人威胁你家？”

老铁匠摇头。

“那就是有人巧取豪夺？”

老铁匠又摇了摇头。

“这就怪了，你给我打造东西，我给你钱，天经地义，你这不收钱，是哪门子道理？哦，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下一次的徭役不让你们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