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她现在居住的这具躯体可能不会同意她这样的做法，但是却也不能考虑她的感受啦。

蚩尤一日不真正的灰飞烟灭，那她便不会有片刻的安宁。

她帮助黄帝攻打蚩尤拯救苍生何错之有？

因这场战争她才元气大伤，却还要被那些愚蠢的人类辱骂至此，赤水之地荒凉孤寂她尚能忍耐，可是她终究被想到被自己等来的结果却是死路一条。

而蚩尤却还紧紧抓住她不放，声称要报仇。

难道不是太可笑了么？

思以至此，女魃的手已经游离到了鱼幼城的脖颈，现在只要她稍微用力，这个人就能即刻消失在这个世上。

可多事菩萨心的夫诸却又来阻止。

密山笛打在自己手上的时候女魃几乎要发怒。

她瞪向夫诸，质问他：“夫诸，他是半个蚩尤，有他，等你找到无启国，先活过来的不是我，而是蚩尤！”

“我一丝灵识飘荡到现在为了什么，我难道不是为了阻止蚩尤复活么，你现在拦我又是何意！”

“神明断不可滥杀无辜，尤其是人类。”蓝燕礼的声音苍凉低沉，好像是在解释女魃的疑惑，却也又像是在给女魃下命令。

在他看来，鱼幼城固然拥有九黎族的血统，但是他依旧不该是这场战争的牺牲品，就如同药古一样，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都只不过是在自己的人生当中遇见了不同于其他人的交叉路。

这条交叉路，一边是神明，一边是恶魔。

选择恶魔，终其一生会做一个普通人，但是也看不见神魔战争祸害的苍生之苦，可选择神明，会万劫不复，但是会让这个世界乃至洪荒换来永久的宁静与和平。

“夫诸，你来了人间才几年，就快要忘了你的初衷了？”女魃的语气似乎带着惊诧，又似乎带着悲痛。

她大抵是不相信夫诸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我不会让蚩尤得逞，但也不想因为这些再去丧失一些生命。”蓝燕礼说的很平静，好像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不仅仅是牺牲药古的性命，也更不仅仅是因为药古。

他学到的知识是不能以偏概全，他不能因为鱼幼城有九黎族的血统就将他彻底划为蚩尤一族，更不能等同于蚩尤，他不能因为蚩尤也在寻找无启国而提心吊胆。

他从来不敢掉以轻心，更不会忘记自己的初衷。

说起来，他欠女魃一条命，但是若要以人类的道德来论，他从来没做错过什么。

可归根结底，他不是人，而是神。

他何尝不是站在一个交叉路中间，两条隐晦不知归途的路摆在他的面前让他做出抉择，可他明知两条路都是陷阱，明知道自己无论选择踏进哪一条道路，都会变成万劫不复的代价，可他还是要走下去，走到尽头。

“蚩尤的野心也未曾变过，他要复仇，但他也没有放弃过密山笛——只要密山笛在我手上一日，他便不敢轻举妄动，女魃，我所亏欠你的，自有我来偿还。”

再想与夫诸争辩也是没有任何结果，女魃无意再追究到底。

既然夫诸给了这个承诺，那她就要看见这个承诺的结果，她要看见蚩尤灰飞烟灭，要看见无启国重见天日，要让洪荒恢复宁静。

如果夫诸可以凭一己之力做到这些，她便不会再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大动肝火。

一条人命而已，即使她不动手，也早晚会进了投生门。

她收了手看向蓝燕礼，道：“最好是这样。”

“夫诸，记住你说的话，你要说到做到。”

她留下一句话，蓝燕礼再看过去时，药古的身体已经如同棉花一样软塌塌的往地上倒。

他伸手去扶，将她放回病床。

不知道女魃这次离去，下次再来又是什么时候，只不过蚩尤是不会再等下去了。

要紧的是，他一定要找到无启国。

药古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原本脸上和身上的裂痕现在也已经消失，外面的雨尚未停下来，有凉风袭来。

蓝燕礼的手指轻触药古的额头，他才发现，即使有着同一张脸，他更想看见的，也还是药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