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不要惹了点不必要的麻烦就跪下认错。”
那鲛人被灌输了灵气身子见好,现下又以为自己犯了错,往地上跪着。
蓝燕礼纵使心里不是滋味,纵使想立刻叫蚩尤正法,但此刻也全然不能施展。
“无论洪荒还是人世间,万年来,哪有什么真正的对错,只不过是有高尚者的言论混淆了视听,让生灵得以臆断罢了。”蓝燕礼几乎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想伸出手来将并蒂扶起,但到底还是让动作将在半空中——在并蒂眼里,他何尝不是也充当着高尚者。
“你起来吧。”蓝燕礼最后却也只丢下这句话。
可他又不止一次的想过,纵使从洪荒到现如今,他也只不过是为了藏着密山笛,躲避蚩尤的追击罢了,他不想密山笛流入贪婪人之手,被有心之人利用,更不想世人贪婪如当年之饕餮。
说到底,他要拯救苍生。
可是,拿什么拯救苍生?
——
“蓝燕礼。”
花轻的声音在只有钟摆声的大厅显得过于突兀,令蓝燕礼茫然的抬头寻找间,便看见花轻欲言又止的神情。
如若今天伤的体无完肤的人是花轻,蓝燕礼想,或许救不过来了。
且凭花轻的心思,他便断然猜不出她此刻心中真正想的是什么。
只见花轻眸光闪躲,两只纤纤玉手不老实的捏在一处,最终听见她说道:“那鲛儿一时半刻也死不全,蚩尤尚不知在何处……”
她分明要说的不是这些,但是却顾左右而言他。
花轻无非两件事。
要么找寻无启国,要么求死。
可是今天看来,不全是。
要是叫平日里,花轻哪里会在他面前这样小心翼翼,那断然是想着办法,费尽心思的来忤逆他。
蓝燕礼倒是有些不习惯。
“说吧,无碍。”
他也才晓得,成全人或许才能叫自己心里好受一些,纵然他不想做菩萨,但是她却做了许久菩萨都未做过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这句“无碍”,叫花轻觉得自己的要求尚且算不得要求,她上前一步,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姑苏从医院放出来?”
确实,蓝燕礼断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句。
姑苏于医院之中虽对他本身并没有什么好处,但是却能够有效的防止蚩尤从中作梗。
若不是一心要救姑苏,那蓝燕礼大可将姑苏放在古堡之中,或者大可纵容花轻外出探望。
但是他还是怕,怕蚩尤利用姑苏,找寻无启国的下落,拿姑苏要挟花轻的事蚩尤也未必做不出来。
花言巧语的骗了过去,再让自己得逞。
到头来,愧疚的只有别人。
这是蚩尤惯用的伎俩。
原本,要是听见这样的话,蓝燕礼定然要骂一句花轻,骂她妇人之仁,骂她不够长远,但是今日偏偏没有火气——他说道:“等等吧。”
蓝燕礼合了合眸子要走,却在这时看见了花轻通身的样子。
瞧见她那在灯光下虚无缥缈的身子,瞧见那透光的薄命样子。
才想起来,自打上回花轻大歇醒来后也只是喂了一回血,也许是时日久了,她也撑了几百年,近来越来越虚弱。
以前靠着血液维持,莫不过几年睡上一些时日,左右不过几天,可是后来渐渐的七八个月就要睡上些日子,便是十几天才能再将养过来。
上回大歇过后到今天也有五六个月,喂过一回血,现如今也又月余。
怪不得现在没个人样。
“我等几百年了,我还能等来他醒吗?”
蓝燕礼听见这话竟然变了强调,抬头看过去之时,却看见花轻的眸子中闪烁着一点晶莹,在那晶莹之中,他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看见自己的影子上到处是绝情,看见的自己是那么的冷漠。
可到底,他还是不能答应。
大局。
他想到的只有大局。
蓝燕礼到桌子前拿了花轻平日用来喝酒的高脚杯,掌心在上面轻蹭,眼看着那汩汩的血流进杯子,越来越多,越来越粘稠。
他攥紧了手,没有及时的去管那伤口。
递过去花轻手里,说道:“等吧——”
花轻冷笑,伸手去拿,可是紧接着她的整张脸上很快出现一种只有她自己能体会到的痛苦感,她抬头去看蓝燕礼,说道:“蓝燕礼,你能给我的除了这什么都不值的血便再也没有其他了。”
“你和姑苏都以为这是让我死不了的方法,可是你怎么又知道,其实我早就已经死过无数次了……”她说话的时候眼底带着笑意,但是这笑意却让人看着心里泛着凉气,让人忍不住的去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