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燕礼看着那液体一点一点的下了肚,看见那杯壁上挂着的血又一点一点的滑下来,看见花轻的嘴变得殷红。
是,花轻早就应该进投生门,早就应该因为残害神明而受到惩罚——可他现在不也正是在惩罚她么?
早就该死的她违背时间法则留存于世,痛苦加持。
却还佯装着是恩赐。
“可是蓝燕礼,你能保证姑苏醒来后还留我的命吗?”花轻忽然间问道。
蓝燕礼眯着眼睛,如实答道:“不会。”
“花轻,你的命是姑苏给的,可是要你命的只能是我。”
明明在阐述,明明像是在讲道理,可蓝燕礼的声音在这光景中,却显得悲悯而无助。
留着花轻的命是姑苏的心愿,可是一旦姑苏醒来,蓝燕礼便不会再让花轻存活在世上,他会送花轻去投生门,让她承受一切她该承受的痛苦与惩罚。
他看见花轻笑了,笑的时候可以看见她嘴里的血红色,看见她眉心凛冽,看见她扬起胳膊将那杯子用力的往地上掷——
“咣当”声之后随即而来的是破裂声。
那高脚杯现下已经四分五裂。
——
“在涯古堂走的人也是他,晚上又找你的也是他,他是不是有病啊?”
鱼幼城觉得他这辈子再也没有一刻比听见“蓝燕礼”三个字的时候更加暴躁了。
然后在声讨完蓝燕礼有病之后,忽然间反应过来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他跑过去药古身边,一把抓住人的手腕问道:“不对,那么晚还去找你?”
“他小子居心叵测,该不会是对你有什么想法吧!”
药古瞬时无语,她缓缓抽出来自己的手腕,说道:“什么居心?”
“他根本都不是人好吗……”药古一边把刚才拿出来的书放回书架,一边抬眼去看鱼幼城的反应,本能的期待他有一些不一样的变化,可是看来看去,并没有臆想之中来的真实,也没有任何的不同。
管他是不是人,反正看见他就来气,听见他名字就头疼——鱼幼城这会子在心里已经又声讨蓝燕礼一千三百多遍了。
他瘪瘪嘴,靠在桌子上问道:“那他找你干嘛了?”
药古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忽然间看见书架上的一本《山海经》,顺势抽出来说道:“讲《山海经》。”
“它刚好路过,而我,正好在查夫诸兽的资料,然后他这个本尊就来给我讲课了。”药古把书翻得像是在点钱。
鱼幼城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他双手环胸,甚至用锃亮的皮鞋敲了敲地板,说道:“他有病吧。”
药古摊手耸肩,表示默认。
“真叫我觉得我不是活在二十一世纪,整天不是神啊兽啊……”
办公桌上开始震动叫嚣的手机打断了鱼幼城刚开火力的吐槽,使他不得不被迫停下。
结果拿起来手机,发现还是自己家老爹打来的。
鱼幼城直接懒得拿手机,便直接按下免提:
“喂,爸。”
“在哪?”
“在公司啊,怎么了。”鱼幼城端起来咖啡往嘴里续。
“来老宅一趟——上次你和药古看的那个羊皮卷,我找到了新的。”
药古几乎是一秒钟反应过来,看向鱼幼城,只见后者的神情也是忽然间正经起来。
“好,我马上过去。”
电话挂断的时候,鱼幼城还没有迈步往外走,就听见手机“叮~”的一声来了消息。
点开看的时候,正是鱼钟强发来的图片。
与先前两张羊皮卷相同大小,这张羊皮卷像是时间久了,产生了不少裂纹,上面的画尚不清晰。
鱼幼城放大了图片让药古递给药古。
那张羊皮卷的左下角,乱石之下的水流中一块裸石凸起,有女子端坐,长发分别与脖颈两侧下垂,覆盖到石面,双手持长箫至嘴边,似乎是在吹箫,而羊皮卷的右上角是一轮圆月。
可是再往下看时,那女子半身没在水中。
药古又将图片放大,仔细辨别时,能看见水流下的鱼尾。
她深吸一口气,瞥见自己手中还没有合上的《山海经》,将书放在手机上,于是那一页的插画代替了手机的画面。
她看向鱼幼城,说道:“是鲛人。”
(归山)又东北二百里,曰龙侯之山,无草木,多金玉。决决之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河。其中多人鱼,其状如鱼,四足,其音如婴儿,食之无痴疾。
——《山海经<山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