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远郊的夜晚是异常寂静的。

如果有月亮盘旋在天上，那么在月光下，就会听到来自四面八方不同物种的叫声，也会听到林间沙沙的风声，就好像是来自大自然的呼唤。

没有月亮的远郊更是一片漆黑，像是来自地狱的深渊，连林间昆虫的叫声都带着一些悲怆的味道，好像在诉说这世界上很多的不公正。

“蓝先生，原来您一直在人间吗？”

目致跟着蓝燕礼来到古堡，这才知道原来这座最近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古堡是蓝燕礼的地盘。

“还以为您在洪荒。”

“怎么，并蒂没有告诉过你？”蓝燕礼道，他的语调并不能算是轻松，但却能听出来他的极力克制，也不知道是在克制什么。

提到并蒂，目致一下子又说不出话来。

他想起来在涯古堂的时候，蓝燕礼问他，是谁告诉了并蒂，这玉的来历。

目致道：“蓝先生，并蒂逃出洪荒前，去过一次敖岸山，在山上，有人将玉交给她，说是您吩咐的。”

蓝燕礼眸光微闪，事情的来龙去脉不一定要清楚，但是现在他已经大抵知道了是谁在整件事情中作梗，试图搅乱洪荒的平静。

因为万年前洪荒的不平静，才接二连三发生了后续的悲剧，才有了今天。

蓝燕礼只觉得胸口憋闷，在人间久了，开始跟人类有了一样的病灶，容易动怒，容易控制不住，容易有人的情绪。

他又问一遍：“并蒂在哪？”

目致咽了一口唾液，似乎被蓝燕礼的样子吓到，鼓了半晌才口齿不清的回答道：“斯珑泊。”

“斯珑泊”三个字，像是触动了蓝燕礼的某个暴怒点。

“如果今天我不问你，明天并蒂死在斯珑泊，后果谁来承担！”

“是并蒂不愿……”

蓝燕礼的声音第一次这么大，带着从未有过的暴躁，目致本想解释，可是越是解释就越是心虚，最后只能闭嘴，不敢再说话。

斯珑泊，流连在洪荒与人类世界之间的交接点中的一个湖泊，异兽疗养的好地方。

异兽为什么需要疗养？

因为快死了。

蓝燕礼踏进古堡的脚还没有把地焐热，便转身又踏进了夜色之中。

月亮的光毫不节制的洒在蓝燕礼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中山装的背后也延伸出来好些银色的线，慢慢的在后背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的形状。

目致跟着跑出去，却见蓝燕礼已经走到了密林深处。

他第一次看见蓝燕礼用密山笛打开界门的样子。

那密山笛被蓝燕礼握在手中，发出和月亮一样的清辉，蓝燕礼用密山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中像是在画什么结印。

可是目致尚未看清楚那结印是什么样子的，便看见黑暗中一扇虚无的光缝着暗光敞开了门，这道光缝上直通天，下接着地，仿佛天梯一般。

蓝燕礼转眼消失在光缝中，目致揉了揉眼，赶紧跟着跑进去。

光缝背后是另一番景象。

没有人世间的高楼。没有洪荒那样山川湖泊遍布，反倒是像世外桃源一般的景象。

柔和美丽的花蔓延的无穷无尽，地上的草散发着绿意，就连鸟儿都是盘旋在另一层的空中，像是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界世。

洪荒与人间的交接点——界世

“蓝先生，如果见到并蒂，请您不要责罚她？”

目致生怕蓝燕礼迁怒并蒂，先一步求情，但是事实上他不知，蓝燕礼现在心里只盘算着能不能救活并蒂——

蓝燕礼赶到斯珑泊时，一眼看见的并不是斯珑泊碧蓝的水流和缭绕的雾气，而是将死不活上半身伏在地面，下半身泡在湖泊水中的并蒂。

那是一条丝毫没有生气的，看起来濒死的泉客。

“并蒂。”

蓝燕礼皱着眉叫她，蹲在她跟前。

并蒂伏在地面的上半身动了动，枯萎的海草一般的头发披散着在已经开始干裂的后背上，像是残肢断骸一般的胳膊也跟着抽动了一下，本来张开的手，好像已经没有力气缩起来，因为掌蹼已经没有了收缩的能力。

半晌，蓝燕礼看见斯珑泊的水面动了动，并蒂才缓缓的抬起头来。

半张脸是人皮，半张脸上的鳞片已经翘起，似乎要掉落。

就连腰部一下，露出水面的那些鳞片也已经没有了昔日的五彩光芒，反倒是有的地方秃掉露出了皮肉。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