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溢飞冲叶雯勾勾手指,示意她为自己点烟,叶雯无法拒绝,心不甘情不愿,慢腾腾摸出火柴。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项梅死死盯住钱溢飞,而钱溢飞的手指轻叩桌面,沉默中,双方都在努力寻找话题的楔入点。相比项梅,叶雯无疑要稚嫩许多,到目前为止,钱溢飞仍想不通戴雨农为何要派她来配合行动。又看看那正襟危坐的女科长,他脑海中逐渐产生了感慨:“不爱说话的女人,往往就是不露齿的狗。”
过了许久,钱溢飞淡淡一笑,问道:“更深夜寒,难道项小姐不用睡觉么?”
项梅似笑非笑,语气中有些夹枪带棒:“我倒是想休息,可有人偏偏不让?”
“噢?还有这种事?究竟什么人如此无礼?”
“你说呢?”
钱溢飞淡淡一笑,转身叫叶雯给项梅沏茶。
“我不是来喝茶的,”项梅冷笑一声,又道,“我想金先生是聪明人,也一定能猜出我在等什么人,对吧?”
“你是想问杨旭东在哪儿。”
“你能告诉我他在哪儿么?”
“这还用问?他肯定不在这里。”钱溢飞慢条斯理吸着香烟,看看对面那紧皱鼻子的女科长,知道她讨厌烟味,由此便更加坚定了决心:凡是敌人反对的,他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他就要反对。只有这样,才能充分转移对方注意力,激发对方火气,令对方情绪在受到环境干扰的前提下,产生错误的判断。
“他既然敢做,就不怕我们抓,而且肯定把后路都留好了,是么?”
“不错,你说得很对。”
“金先生!”项梅突然郑重说道,“你我都是聪明人,没必要再卖关子,开诚布公地说吧,你能猜到我是干什么的,而我也知道你是谁。不过目前还是国共合作期间,考虑到影响,我们不会无缘无故动你,望你好自为之。”
“这么说,就是撕破脸喽?”针锋相对,钱溢飞的话既像把钥匙,又如同直插对方心脏的尖刀,“既然如此,我也不再遮遮掩掩。是!我肯定要动,而且还会在你们的眼皮底下动!有本事,你就抓住我把柄!”
“哼哼!金先生,你对自己过于自信了吧?”
“我一向如此,而且至今也没让对手失望!”瞥瞥项梅,钱溢飞森然一笑,“我们可以打个赌:哪怕我把阴谋阳谋全都摆在明面,你也奈何不了我!”
“我喜欢别人向我挑衅,金先生,你成功激发了我的斗志,谢谢!”
“不客气,培养和教育下一代,是我人生的奋斗目标,以前是这样,今后照样如此!”
项梅没再说什么,她心里十分清楚一点:女人和男人吵架,最终倒霉的,只能是女人自己。而钱溢飞也并未得寸进尺,他面沉似水,心中却默默盘算一件事:“她上来就点破我身份,难道是一时气急失去理智吗?”在心里摇摇自己的头,“干她这种工作的,能轻易失去理智么?可她的到来,她的失态,又意味着什么?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而为之?”反常即为妖,相比之下,钱溢飞更愿意相信对手是在给自己下药。
“钱溢飞会上钩么?”这是叶昊天一直想知道的结果,他站在院门外,目光随着项梅的身形而移动,直至她站到自己面前。回头望望刚刚走出的小屋,项梅松了口气,挥手向叶昊天敬个礼,心情逐渐轻松舒缓下来。理智告诉她,钱溢飞是她今生所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在这个人面前,精神一丝一毫都不能松懈。
“通过刚才的较量,如果我没猜错,他会断定我们要发狠捉拿杨旭东。”项梅捋捋那头齐耳短发,语气中充满着自信,“我就不信他能忍受失去左膀右臂。哼哼!再聪明的人也会犯难,看他怎么把消息通知那姓杨的?”
“我们还是小心为妙,毕竟他有过虎口拔牙的经历。”叶昊天也在仔细揣摩那充满传奇的对手,结果越揣摸,反而愈加迷惑。“他有没有可能叫杨旭东别回来?”
“没有杨旭东,他一个人还能做什么?完不成任务,回去后又该如何交差?哼哼!您放心,杨旭东肯定会回来。”这都是摆在桌面上的阳谋,既然钱溢飞已把话说得再明了不过,因此,项梅很想看看他如何应付。
在晚间一次小组会上,针对钱溢飞,项梅提出一项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如何与外界联络。“电台!只有电台才是最直接,最方便的通讯工具。如果能找到他用于特务活动的电台,我们就不用担心外界舆论,可以光明正大扣留他。”项梅摆明观点的同时,自己也深深陷入疑惑当中。根据叶雯报告,同时依据侦查人员提供的材料,证明在钱溢飞的行李中,并未发现可疑物件。“假如没有电台,他如何与外界联络?如果有电台,又会将它藏在何处?”一切的一切,都是交织在一起的谜团,善于和困难作斗争的项梅,在争取诸多领导同意后,决定冒险迫使钱溢飞露出马脚。
“不管怎样,只要他一发电文,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将其逮捕。”叶昊天吁口气,几天来,他第一次感觉到心情是如此轻松。
摇摇头,突然间,项梅似乎又意识到什么:“如果他不发报,而是忍痛舍弃杨旭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