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群回归部落。大角怪显然不适合留宿,与父亲客套一番之后便告辞离去了。父母亲则嘱托我送大角怪一程。
一路的沉默。
行将离开部落的领海,大角怪轻轻划水转身对我说:“多多,请允许我私下这样称呼你。我…”
“我猜,你是想以自己丰富的阅历解读生命给我听?”
“或许没必要解读。生命的陨落就像暴风雪后的沉寂,纵然过程再惊天地泣鬼神,最终不过是场空而已。”
我费心想了想,还是无法理解大角怪所说的“空”。在我看来,生命是如此之富有诱惑力,有无数的谜底等待我去解开、有无数的美好等待我去追寻、有无数的使命需要我去完成。生命丰满得简直就像是夏季食虾鲸圆鼓鼓的肚皮,又何来的“空”?沉默半响,我说:“空吗?奶奶的生命在子孙身上得以延续,而她的灵魂则将化作星辰与我们同在。”
“呵呵,我曾经也是那么认为的,但后来,我看到了生命的无奈,尤其是我们的生命的无奈和卑微。”
我想,可能是奶奶去世的黑**绪笼罩,也可能是部落的宏大映衬下的形单影只引发大角怪一腔“空”的感慨。此刻,大角怪该是想念他的家人,那些个被人拆散的亲人。又是长久的沉默,我无奈地说:“好在姨奶已经很老了,你不会再像伤害曾经的小女孩儿那样伤害到她。”
“呵呵,你认定我将离开?”
“一颗骄傲的心期待的永远是完美。虽然完美从来都只是梦想,更无从界定标准。”我说,“主导你的,永远是心,而不是洪流。”
“现在我明白了,自己确实老了。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少年,也映射出了我那过程缓慢得难以察觉的衰老。”
“小心!你的背后!”
大角怪听到我的惊呼身体突然痉挛般抖动起来。庞大的身躯在这抖动中魔幻般轰然腾出海面,将海水呼隆隆扬起,一个漂亮的空中旋转,头部向后摆出攻势。
我转身向部落方向游回去,说:“你只是心老得没法泡妞儿了而已,但还可以独自猎杀一头不大的食虾鲸。”
“你…”大角怪说,“我还可以泡妞儿!如果你的姨奶是妞儿的话!”
“好吧!我会将这句话转述于你的妞儿的。”
“你…你是个最坏的家伙。天呐!我居然被一个孩子戏耍了!”
“叫我冰蓝。我是冰蓝先生,而不是什么孩子。”
姨奶,母亲、父亲和月亮叔叔。
“今晚的鲸肉不错。我本该做出吃不下饭的姿态的。”姨奶叹息道,“说说你的心结,和你想要做出的决定,我的侄女。”
“老女王临终前吐露出了对飞云的思念,并希望她能重新回到白世界。”月亮叔叔缓声道。
“我都忘了你的姐姐叫飞云了。这个名字真是不吉利。她飞得太远了,飞得十几年都没有音讯。”姨奶叹息道。
“总会有一些不守本分的家伙带给部落不团结和伤感。就像…”月亮叔叔好似奶奶附体了般道。
“退去吧!月亮。”父亲说。
月亮叔叔嘟囔着转身离开。姨奶定定地看着母亲说:“你想了却我那傻姐姐的心愿,邀请你的姐姐回到白世界?”
“最少我们该将母亲的心愿转达给姐姐。一道咒语将我们隔离在两个世界里,但永远阻隔不了亲情的牵挂。”
“不是有很多游猎族虎鲸吗?给他们点好处,一头海豹,甚或一头食虾鲸,这个心愿并不难实现。”
“姨妈,姐姐的心结不单单在于那一句咒语,”母亲说,“你当然知道另一件让她难以心安的事情。”
“好吧,该发生的迟早都会来的。”姨奶沉默了一会儿说,“飞云!飞云!那时,她是个多美又多倔强的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