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时再也难忍心中的悲痛了,这十几年来,父亲这两个字在我的心里已经渐渐退却,生疏,我早已忘记了父亲的模样。我只知道那年父亲被‘皇族内阁’杀害了,没有那一年,也没有现在吊儿郎当游气十足的我。可现在突然父亲又突然冒了出来,而且是在这个密不透风的山东省政府牢房里,我实在一时难以接受过来,好像这一切只是在梦里。
“不对,不对,你不是刘叔。刘叔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被杀害了!你……你到底是谁?为何在这装神弄鬼?”龙真突然有所警“你……你们……胸口是不是都有……一个奇怪的……奇怪的印记?”那黑影突然又吃力的问了起来,同时响起一阵阵铁链的声音。
“印记?你……你怎么会知道?”龙真惊呼道,而我心中也是猛然大惊。因为我胸前的这块印记是最近几年才有的,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块佷浅佷浅的烫伤,一直没好,后来越来越大越明显了,令人奇怪的是这印记竟然慢慢和我胸前挂的那只木制吊坠的形状越来越像,不仅如此,而且那印记里竟然也有吊坠上那只龙不龙,鹿不鹿的怪物。这印记并不像龙麻子胸口那块印记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我满腹狐疑,他怎么会知道?就算这神秘人是我父亲,可他是怎么会知道我身上也有印记的?难道他有透视眼不成?
“这……世上有些事……并不是按照……世俗常理来……逻辑的……”神秘人又接着说道,然后顿了顿,话语中显出有点神神叨叨的,似乎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
“我……我如今时日不多……能在我生命终结的时候……看到你们,我死而无憾——你们俩个——”那神秘人把声音拖了好长好长,到最后突然嘎住了,完全没有了声音。
“爹……”一声攒好久的泪水奔涌而出,我连忙拥上前一把抱住神秘人,可是神秘人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了,他端坐在那里,头耷拉在胸口。我用手不停地摸索着,我能感觉到他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完全没有了人样,更让人悲痛的是他的肩头琵琶骨被人用两条锁链穿透,铁链的一头系着牢墙,只要一动就会发出一阵阵的铁链声响。
“二……二子……刘叔十几年前不是已经…..已经遇害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龙真哽咽着说道。我没有回答他,而是不停的嗷嗷的大声叫唤着,老天在让我见到了父亲,而又在片刻之间又失去了父亲,心里太多的迷惑,太多的悲痛,太多的感觉却是无以用语言来表达。
“二子……二子……”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丝亮光点亮了整个牢房,龙真一手不停地摇着我的肩膀,一手举着半截点亮的蜡烛,烛光摇拽着,我们的身影在牢墙上拉的好长好大,把整个牢房烘托得宛如地狱一般。也不知他是从什么地方弄到的蜡烛和火源?
我仔细打量着怀里的父亲,他依然是一身长袍马褂,晚清民国的打扮,头发花白,两只眼睛深凹了进去,整张脸皮完全贴着头骨,倘若不是刚才还和我们对话,我们一定会认为他已经死了好久了。看上去确实是我父亲无疑,因为我摸到了他的手就更加证实了,在我的记忆中,父亲的左手是六只手指,此人无论从长相还是身材都与父亲的特征完全吻合。
“二子,天快亮了,我们得赶快替刘叔收拾一下,看看他老人家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比如他怎么会在这……”龙真在一旁催促道,手上的半截蜡烛也燃烧得快差不多了。我强忍住悲痛在父亲身上摸索着,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东西,他身上除了一身破烂不堪的马褂外,什么也没有。那两条铁链锈迹斑斑,有几节好像脱节,之所以一直连着父亲的琵琶骨,是因为他已经无力挣扎。我和龙麻子小心翼翼的欲将父亲的尸体弄平躺着,可父亲的身体已经僵硬,无法再折腾,我只能把父亲的骸骨抱到墙角边依靠着墙角而放。我祈祷着哪一天我一定会回来把父亲带走,带回老家,带回祖坟安葬。
“二子,你快看这里怎么还有一具骸骨?”突然龙麻子大声惊叫了起来,同时用脚尖扒着旁边腐烂异味的稻草。一具散了架的骸骨凌乱的七零八落的瘫在牢房的一角,几只硕大的老鼠在骨头堆里面拖动着肥大的身体来回走动着,看到龙真移动着盖在上面的稻草,急忙四处逃散这,那具骸骨的头发依然可见,包裹在身上的衣服已经腐烂。
他会是谁?怎么和父亲被困在同一间牢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大大的问号在我心里挥之不去,我感觉到我和龙真已经卷入了一场比较大的事件中了,是什么?我们无从得知,一片茫然,一个无底的黑洞在等着我们……
“麻子,我们把他也拾掇一下,等日后有机会,我一定把他和父亲一起带出去安葬的。”我脱下外套把墙角的骸骨一根一根捡起来包在里面,有几根肋骨已经断裂,看样子这人死得时候比父亲还要惨,尤其那只腿骨,从中间完全折断了,惨不忍睹。
“这些狗日的军阀,下手也他妈的太狠了,等老子出去了,我不炸了你的狗窝,老子誓不为人。”龙麻子牙齿咬得格格响,嘴里不停地嘟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