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他的身体,方才没细瞧,如今仔细打量两圈,素禾发现,他陷入沙砾中的皮肤竟有血色渗染,看他痛苦地样子,沙砾里似乎正有什么在吸食他的血肉。
素禾想到五方志里的图样,沙砾平原中有一种好吸食活人血肉的虫,名为沙里飞,它们的身体一旦脱离沙地,却活不过一息的时间。
这种虫对于行商来说,并不多么棘手,但对于此刻未着寸缕的男子来说,却是噩梦一般的毒虫。
“沙里飞”一边吸食人的血肉,一边还会吐出能麻痹人的毒液,一旦毒液在体内蓄积到一定程度,就算用巫术换血也无法救治。
眼前的男子虽不知被埋了多久,但看他身上大小关节各处都有血色的情况,估计凶多吉少了。
素禾抽出湛灵刀,决定救他一救。
不想刀灵却叫喊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好恶心的虫子!你忘了上次北地人的爆裂术了?这次再救一个爆裂术怎么办?”
“我挡得住。”素禾废话不多说,直接将湛灵刀抛了出去,发动御风术和驭物术,将男子身体腾空,一刀就斩断了他带出沙地的虫体。
男子发出惨烈地呼痛声,表情略有缓解,多少是没有之前虫子在他身上时那么痛了,不过脸上也没多少血色。
素禾将湛灵刀重新拿回手里,又帮他砍开绳子,还把剩下的半袋水囊丢给了他。
男子的眼里一下就盛满了泪水,他哆嗦着双手,捡起水袋就往肚子灌:“您一定是天王姥姥下凡。”
有了水的滋润,男子的声音顺畅了许多。当然,随着他的动作,他身上的伤口也暴露出来,尤其是两腿之间,一片血肉模糊,简直不堪入目。
素禾维持着防御结界,仍旧与他保持着距离,他的耳垂上穿着看不出颜色的丝线,属实是元子叶部族的人。
“你究竟遭遇了什么?”绵绵不绝的巫力简单扫过男子的身体,素禾很快发现,“沙里飞”虫的毒液几乎要撑爆他的身体,看来他确实活不长了。
男子尽力遮挡着身体的敏感部位,将水袋举过头顶,向素禾跪伏下去:“小人是卞砂村的村民,数日前,不知从哪来了一伙人,自称来自都城,要将村里所有会巫术的女子都带走,小人的阿细也在其中。
“阿细还未成年,小人实在不放心,又自恃会些打猎的本事就跟了来,没想到她们竟给各位大人们喂了毒药,还将她们都押在囚车里,像押送犯人一样。小人,小人实在气不过,本想救下阿细,不想竟被她们发现,就被活埋在了此处……如果不是遇见了天王姥姥,恐怕小人的冤屈就无法伸张……”
“等等——”素禾打断他,本想说他为何笃定她一定会帮他,可看到他因为毒液侵袭而变得青紫的唇,硬是没将后半句说出口。
那男子见素禾一副清冷不近人情的模样,他又感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忙连连叩首,哀求她帮忙。
开着防御结界的素禾到底还是心软了,她叹了口气,点了头:“我会去看看的,你阿细叫什么名?你又叫什么?”
闻言,男子立时乐开了花:“小人尹来女,阿细尹平安,您说我的名,她一定会跟你走的……”
因为激动加速了毒液的流动,话未说完,他就笑着咽了气、合了眼。
素禾看着他安心地倒下,又挥了挥手,发动御风术,将刚刚吹走的沙砾又吹了回来,将他永永远远地埋在了沙砾下。
尹?尹姓?
她想起北地某些地方有从母姓的风俗,第一次遇见真人,觉得有些怪怪的。
刀灵见她接下来真的开始搜寻车辙印迹,不由问她:“不会吧,你真要去救人?你就没想过,万一是个陷阱呢?”
“用一条命构筑的陷阱,不管怎么说,都值得去看一看。”素禾发动疾行术,向男子之前指出的方向疾奔而去。
素禾主意已定,刀灵知道自己再说什么,素禾也只会让它闭嘴,便沉默地缩在香囊里了。
想它堂堂一柄仙器,什么时候出现不是意气风发?怎么到了这个女人手里,它就总时不时地受这些憋屈。不过,这憋屈里似乎还有点酸酸甜甜的感觉?它貌似有点上瘾了,怎么破?
一路注意搜寻踪迹的素禾哪里知道,刀灵对她竟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据那尹来女所说,带走他阿细的是一整个车队,在这一望皆是草梗的沙砾平原上应很是显眼,并不难找。
只是,看当时尹来女被埋的深度,素禾估摸着,车队少说也走出去一天了,因此她才发动疾行术追赶。
她答应他的请求,其实并不都是因为心软,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听出这趟车队是从都城来的,最终也要回都城,而都城就在岱州。
沙砾平原这么大,她想看看能不能搭个便车,否则等她到了都城,脚下的鞋子早磨破了。
能省力的时候就当省,况且岱州情况不明,她能跟着车队混进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