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素禾就发现了车队的踪迹,地上的车辙印逐渐清晰,她还能在风声里听到些杂乱的人声和牛马声。
天色渐晚,前面不远显出几块枯丫的黑影,还有车队的轮廓。
为了安全起见,素禾给自己施加了隐踪术之外,又从香囊里翻出一件斗笠,上施隐形术。
伴随着风声和沙砾流动的声音,素禾慢慢接近黑暗中的车队。
“嘭”地一声,火堆燃起来,颤巍巍的火光也照亮了围在一旁的人。
素禾紧了紧身上的斗笠,虽然知道那些围在一起的人都看不见她,但眼前的诡异景象,还是让她感到阵阵寒栗。
只见,一辆囚车被清空了,穿着单薄衣衫的女孩们被赶下来,手脚上的绳索却没有被解开。她们被长刀戟戳着,围坐在篝火旁,而篝火的中央,则是一个佝偻着身子,全身都藏在黑色斗笠的干瘦老男头。
一声比一声低沉,一声比一声凄然的吟唱,就是从那老男头嘴里吐出来的。
而在他的面前,一名浑身是血的女子正被极速生长的荆棘条包裹,随着老男头的吟唱,荆棘条仿佛有了生命,越收越紧,似要吸干女子全身的血液。
这似乎是一种黑巫术。
这种用黑巫术让人痛苦的刑罚,素禾以前在五方志里看到过一些,所以她本该不如何惊讶,可她没见过的是,这些荆棘条的另一端,竟都盘旋成了一根,最后勾出一个小尖尖。
在那小尖尖上,不断地滴下女子被浓缩后的浓稠的血,老男头便用双手接着,等到手掌接满了,便一股脑扣到脸上,咕噜吞下去。
听他咂摸嘴的声音,似乎还很美味。
围观的其她女子有几人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素禾看清了他在做什么的同时,除了心寒,更感到恶心。
在老男头“喝”了三捧手里的血后,被荆棘条捆缚住的女子身上便开始出现了“归空”现象,她的牙齿打战,发出痛苦的□□声。
素禾望着她痛苦的眼,本打算再观望一段时间的她,握紧了双手,踏前一步。
不过尚未等她发动,从旁边的囚车上就飘下来一片白色的丝布,丝布很不规整,像是从谁人的衣物上硬撕下来的。
那白丝布飘啊飘,最终飘到了荆棘条上,贴合而安。
扔在念着黑巫术卜辞的老男头并未发觉太多异样,或者说,等他发觉异样的时候已经晚了。
白丝布一接触荆棘条,就像一块入雪的炭,瞬间将荆棘条烫了个窟窿,其它部分的荆棘条也随之萎缩下去。
少了束缚,中间的女子重新坐起来,瘦弱的身躯此刻满是恨意。
纵然她脸色苍白嘴角淌血,纵然她正在经历归空,纵然她身上的巫力正在飞快地流逝,纵然她现在每呼吸一口都不由要皱一下眉,可她还是扬起头,用那双饱含恨意的眼瞪着黑斗笠下的人,更用那张充满愤怒的口,念了清心术的卜辞。
一霎时,归空的力量似乎都被停止,温和而安心的力量以女子为中心散发出来,仿若能澄净这方圆一里之地。
灵气流动带起的狂风吹动每个人的衣角,甚至连那辆空囚车也吹了个侧翻。
老男头身上的斗笠也被吹掉,露出了他斗笠下的容貌——
嘶——
竟是北地苍玄。
素禾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去岱州的路上遇见他,更想不到的是,苍玄虽然没死,但他的身体相貌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后背佝偻着,眉目脸颊间也生了许多的皱纹,看起来竟是枯槁苍老了不止一倍。
他的脸上还挂着方才那女子的血,喝了她的血,或许让他的眸子多了几分生气。
“大意了。”他的声音果然是北地苍玄,“不过不要紧。”
他又重新念起了束缚类的卜辞。
女子的巫力本就所剩无几,在方才的清心术后更是消耗殆尽,她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就像这沙砾地里隐约可见的雪。
素禾还在看向刚才扔出一片白丝布的囚车,那囚车里围坐着三五名衣衫单薄的女子,其中一人正瞪着黑亮的眼珠,盯着她。
准确地说,是在盯着素禾的脚下。
她能看到她?
素禾心下一惊,下意识往下一瞧,却是自嘲般笑了笑。
地上有个浅浅的脚印,是她刚往前迈步时留下的,离开了隐身衣的范围,那脚印必定会暴露在女子的眼中。
不过,眼前这种情形,她还有空“观察”地上多出来的脚印,素禾觉得,此人定是方才丢出白丝布的家伙。
仔细一看这个家伙,似乎跟尹来女还有点相像,她看起来十二三的样子,不会就是她要找的尹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