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儿,房间内突然响起一阵更大的水声,片刻后归于沉寂。
看来,得夭这是洗完了。
堇禾吩咐不远处的侍从去拿些醒酒汤过来,伸手磨了磨枯枝的一端,还放到唇边吹了吹,随即,拿着刚才掰下的枯枝,推门而入。
月色渐斜,得夭的房间内时不时传出男子的□□和惨叫,众宫侍全作未听到。
而在另一边,堇禾之前未曾注意的方向,屋檐上也立着一道身影。
身影穿着一身黑衣,静立着,若非风吹发丝动,目光游动,旁人大概只会以为她是一座雕塑。
这座“雕塑”不是别人,正是今夜留宿在宫中的诺拓。
堇禾在屋顶望着乾元殿的时候,她就在了。她知道堇禾在看什么,也知道堇禾没看到她在看她。
此刻,她也能隐约听到得夭房中传出的声音。诺拓的眉头皱了几许,叹了口气。
这几年,堇禾居住的偏殿新修了许多房屋,都是给她新召的小侍们准备的。眼见着屋子越修越多,殿里就要装不下了,堇禾这个少阿语却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知晓堇禾的不满,纵使堇禾担了少阿语的位置,可在有绵心里,还是素禾的份量更重。
若她是堇禾,大概也会用此种方式来宣泄。有绵不会不知道,但她纵容了。
而素禾那边,如果没人告诉她,她大概永远不会知晓,有绵将她放逐南疆,是某种程度上对她的看重。
天边亮起了鱼肚白,不知不觉间,诺拓在屋檐上立了一夜。
她拢了拢衣袖,呵出一口白气,从屋檐上跳了下去。天气,越来越凉了。
乾元殿的隔音结界被打开,殿门打开,素禾从中缓布而出。她的眼睛有些红,似是刚刚哭过。
没人知道有绵都在殿中与她说了什么,素禾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光亮,又回过头往殿内看了一眼,便用疾行术走了。
如影,如风,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
不过几日,都邑就收到了五石山的来信。
来信是用一只腹有玄机的木鸟送来的,木鸟不过成人的两个巴掌大小,两只眼珠均是由黑玉制成。
素禾好奇,拽着韶颜,以查阅五方志的名头,溜进宫中的结绳室,想要凑近观看暂时存放在那里的木鸟,不想一伸手,那黑玉眼珠竟像活了一般。
“休得无礼!”有闷闷地女声从鸟腹中传来,听起来像是什么人被关在了里面。
素禾猝然一惊:“它怎么还会说话?”
一旁的韶颜捧着五方志,笑她不仔细看五方志中的记载就敢随意伸手:“这上面说了,这种木鸟本不可飞,直到出了一种名为裂魂术的黑巫术后,它们才能动。”
“你是说,现在操控它的是黑巫术?”
韶颜摇头:“不是!黑巫术早已失传了。这是五石山的司礼们专会的一种巫术,类似裂魂术,一个人的意志能同时裂变为多道,附于这些木鸟之上,用于传信。不过,若是这些木鸟不能按时回返,那人的魂魄就会受损,很快便会死掉。”
素禾退开两步,远远地看,发现那眼珠便不动了。借着阳光,她还能看见黑玉眼珠上面并不光滑,有许多细小的划痕,组合起来,似乎是个图案——
“韶颜,方才它说了什么,你听到了吗?”
“有些细小的声音,像风声。”韶颜刚刚确实没听到什么声音,是素禾说木鸟会说话,她才留心听了一听。
素禾又换了几个角度去看,心下有了数:“什么裂魂术?不过是些小幻术!这里面根本没有谁的魂魄,只是用幻术,让人误以为里面有什么罢了。”
“你这么肯定?”韶颜有些不信。
素禾于是让她凑近木鸟去看它的眼,果然,这一次她听见了极其清楚的一道女声:“休得无礼!”
“呦呵,还真是幻术!”
素禾翻出两块布帛,一块铺在桌案上,另一块则包着碳块画起图来。
“这个图案——”
不大功夫,她就将两只黑玉眼珠中的细微刻痕都描摹了下来。
两人看着布帛上微微有些变形的图案,都互相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这就是你跟我说过的,太阳图案吗?”
素禾放下手中的碳块,看向不远处的那只木鸟,轻声道:“差不多,不过,这个图案,要比我见过的那些,复杂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