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先是一怔,稍后轻轻一哂,“苏秦只不过想替燕王消耗我齐国的国力罢了。”
“话虽如此,不过以卑职看,这对齐国对公子确实有利可图,公子不访再仔细忖度,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哪。”冯谖小心翼翼一傍观测着田文的举止神色。
“我确实佩服苏秦,明知会堕入他精心布置的彀中,却还乐此不疲。”从这一刻起,田文觉得当初的朋友已经悄悄成为自己未来的对手了,而且是个强劲的对手,如果自己稍有不慎,必将会有灭顶之灾。
“苏秦如今已为燕臣,自是替燕国谋算,燕王是个有为之君,从他的纳贤政改和铁腕吏治可见一斑,齐燕两国结有世仇,不排除他报复齐国之念。而苏秦深得燕国信任,也自是不遗余力铺佐燕王,正如公子所言,苏秦此计定是想消耗我齐国兵力,然不管对方有何目的,苏秦‘乱中取利’的建议确实不失为齐国进取中原的一大国策,卑职以为值得一搏,同时齐国也可借此怀柔韩魏,以阻止秦国东出之步伐。”
田文自是不会把小小燕国放在眼里,纵然燕王想借他国削弱齐国,也不是那么容易之事。况且齐国有他在,苏秦别想有机可趁,想到此,不免冷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抛开这些,田文知晓,确实,韩魏乃秦之东出之门户,也是齐国对抗秦国的天然屏障,齐秦争霸,韩魏是关健,秦之东出有韩魏,犹如人之腹心有顽疾,只要顽疾不除,秦国寸步难行。历数秦国东出征程,无不先对韩魏怀柔羁縻,或归还土地,或恃强逼凌,恩威并施。故而,保全并笼络韩魏是齐国进取中原的第一步,也是制止秦国东出的关健,而联合韩魏则是齐国目下最恰当的国策。
再说自己在齐国政坛正处于事业的萌芽期,对于他目标中像父亲一样出将入相一手当政还相距甚远。他明白不过,战国时代,靠得是赳赳实力,家族血缘和祖上背景起不了多大作用,一看如今的满朝新贵便知,有能力者登场,无能力者淘汰,这是这个刀兵连绵的战国约定俗成的法则。若缺少震惊朝堂或动摇天下的大手笔,是休想在一个大国强国中站住脚跟的。一直以来,他无时不刻算计着这种改变命运的机会,嗅探着列国局势的变化气息,未想到这个未来的对手竟是送来一份大厚礼,正中下怀,确实让人跃跃欲试。
“如此也好。”田文赞同冯谖的说辞,不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公子地。赵燕合力扶持公子稷,自然与秦国结下恩盟,等于将放弃与齐国的邦交。如此一来,公子地不久将可安然回国。公子地的事他已筹划多年,费尽心计,如今也该到了完美收尾的时候了。
自两年前出使赵国回来,听从苏秦的建议,便马不停蹄的开始策划立公子地为太子一事。为了能顺利说服齐王,自然得依仗赵国,早在出使赵国时,田文己向安平君赵成达成一致,以两国长久友好为诱饵,唆使赵国指派使者出使齐国。
赵王雍果然喜好插足外国朝政,包括接班人的辚选,因为选对了主儿,对自己的国家十分有利。不久,赵国果然派出使者,带着大量金银玉帛来到临淄,在齐王跟前大赞公子地的忠孝仁厚,夸他品性端庄,为人敦厚,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齐王见赵王如此器重公子地,公子地也不负齐国众望,不但成就了齐赵联盟,也掳获了赵国君臣及数万万赵国子民,不禁大喜,深为自己的儿子感到自豪;又觉时光荏苒,转眼到了垂暮之年,近来身体也是每况日下,立储是势在必行;加之二十年来对于薛氏母子的亏欠,心中自然有了立公子地为太子的打算。
善于察眼观色的田文见时机成熟,趁机请求父亲在齐王跟前提议立公子地为太子一事,田婴恍然大悟得看着儿子。
这么多年来,他总算摸清了儿子的为政志向。细忖之下亦并无不妥,他早己看出来,公子戊虽有王者之气,却无政治抱负,骨子里他只是个合格的齐国将才,不禁为自己这么多年来把全部心血花在他身上而摇头叹息。再言之,他注意到邹夫人已将偏室庶子收为己出,由公冶耇悉心调教,日久天长,怕生事变,也觉得只有扶持公子地才能保证他们一族继续挤身齐国朝堂的地位。
田文知晓父亲掂得清孰轻孰重,无须过多言明,只是静静等着父亲的回音。
如今公子地质赵三年,已得赵人民心,群臣拥戴,齐国人也自然众望所归,朝堂上下,除了公治氏一党怕是无人不服。最重要的是齐王心中己有定位,田婴一向好行顺水推舟之事,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他爽快的答应了田文之请求,等病体康复些后,便正式上朝提议立太子一事。
老齐王也盼着臣相的提议,如此正合了他的心意。
“各位有何意见?”老齐王在早朝议会上当着众臣问。
“臣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