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还是相信那不着边际的谣言,那分明是当初太史令与公冶氏串通一气的把戏,当初连累苏秦逃离齐国不说,还让齐国多了个敌人,使父亲失了把手。”
田文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跟田婴一般有些隐忧的。与苏秦相处五年,从同窗到朋友,再到合作伙伴,如今严然升级成为了对手,将来免不了面对面各自为自己的国家针锋相对,这么说,苏秦很有可能成为他将来的挑战。
后来他打听到苏秦在燕国的仕途并不顺畅,原因主要是与燕国旧势力的利益关系相冲突,这让田文心底一亮,忽然一开窍,计从中来。
他派冯谖带上厚礼出使燕国,暗中探访良道,企图笼络燕国老士族,欲借燕国旧势压制苏秦在燕国朝内的政治活动。良道一听正中下怀,之前单枪匹马尚在犹豫,如此便显得底气十足了,当即接受了田文的厚礼,将冯谖敬以上宾。
田文这么一来,既维护了燕国老士族的利益,又顺利拖拽了苏秦的才华伸展,且将矛头全部推向燕国的老士族,自己却撇得一干二净。
冯谖得知良道等人已暗中放出谣言,等待燕王回应,如果成功,苏秦将彻底失去燕王的信任,甚至厌恶,即使不离开燕国,也将得不到重用。冯谖并未马上离开燕国,而是在蓟城客馆住了下来,静侯佳音。
“此人能言善辩,巧言令色,且心计甚重,昨日其入宫至深夜归,与王上相处整整四个时辰,不知在王上跟前说了些什么,依良某推测,王上怕是不会相信那些谣言了,这个苏秦真是难以对付……”良道叹了口气。
“在下是来向良大人告辞的。”冯谖听了良道之言,便己知结果,想了想道。
“先生要回齐国?”
“在下己叨扰多日,齐国那边也有事等着处理,不便久留,你我约定之事今后还得仰仗良大人慢慢从长计议。我家公子交待,只要大人能设法使燕国羁绊苏秦,我家公子会有重谢!”
“请你家公子放心,虽然我王不顾百姓的非论坚持任用苏秦,但良某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定会抓住苏秦的把柄,让他在燕国的朝堂彻底消失。”
“在下一定将良大人的话传达给我家公子。”
冯谖当日悄然出府,回齐国而去。
冯谖一出书房,许莫如便从屏后走了出来,望了望户外骤变的天气,冷笑道:“这世道小人还真是多哪。”他笑田文,列国间满传他的仁义豪气,却暗地里也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田文处心积虑对付苏秦自然为的齐国。”良道道。
“我听说当初苏秦落难,居然也是田文放走了他,这个人真是不可捉摸哪。”许莫如摇摇头。
“当初放走苏秦与今日陷害苏秦,两则其实没什么矛盾,人性善恶本跟人之静燥无甚区别,静下来,便是朋友,便是善;一燥动,便成了敌人,便有了恶之念。善是为了恶,恶也是因为善。况且国家利益之事无关仁义道德,这便是田文与众不同的地方。”良道虽未见过田文,但大凡具备战略目光的政客都是如此,他们将所谓的朋友和敌人分得很清楚,该朋友的时候是朋友,该敌人的时候便是敌人。田文之所以利用他来限制苏秦,当然是为了防止他日后发展壮大成为齐国的祸患。
“大人,我们真得需要跟田文合作吗?”许莫如问。
“你认为呢?”良道看着他,眼神难以捉摸。
“王上一向视齐国为仇敌,一旦知晓你我与齐人往来,到时怕对付苏秦不成,被其反咬一口便如何是好?”
许莫如的担忧也是良道心中的隐忧。
“莫如哪,你也知道田文与苏秦当初合力对付公子平,我们的底细,他们是一清二楚的,如今我若不答应田文的请求,不跟他合作,这后果会是什么?”
许莫如吁了口气,总算明白了良道不得己的用心。
“再说田婴父子在齐国地位显赫,富可敌国,田文己在齐国政坛初露头角,相信日后不久定然子承父位,结交此人,不但有助于我们对付苏秦这些新兴士族,也能巩固你我在燕国的地位。如今他们不惜财力大老远的屈尊前来攀交于我,你我怎能拒之千里?对于我们而言,多个力量对付政敌何乐而不为?何况田文的阴谋也怕让人知晓,说明白了,咱们是相互利用相互保密,外人是绝不可能知道的。”
“我也怕的是万一。”许莫如道:“但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像上次撒布谣言一事我们做得密不透风,却为何蓟城会出现另一出谣言,那谣言分明是冲着我们而来,对方明摆着想以讹制讹。此事当如何解释?”
“据冯先生说,此事极有可能是苏秦本人所为,因为除了他本人,外人极少有人知晓他在齐国遭遇陷害逃亡一事。”
“大人觉得苏秦会如此急着替自己辩护?”许莫如觉得苏秦不像这种狗急跳墙之人。
“你的意思是有人暗中助他?”良道问:“在燕国,除了韩山,他根本就没有信得过的朋友,怕是连韩山也不会知晓苏秦在齐国的底细。”
是不是有人暗中相助,许莫如吃不准,但总隐隐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