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向薇一翻言语苏秦尚在斟酌,此刻夜灵欲擒故纵更使苏秦悟得其中意味,说穿了,夜灵是想将他留下来罢了。
夜灵见苏秦不语,紧张的情绪很快便在脸上表露出来。四年前韩国郊外的依依惜别,此刻历历在目,四年来,望穿秋水,四年来,之所以如此孜孜不倦,也不过是为了这一刻。若能依了向薇所言,那便是人生最好的归宿了。
“公主打算一辈子在此消磨?”苏秦突然这么问。
“人生在世,不过活得坦然,不过心安理得,当初贵为公主,身居金殿,衣食奢华,却是笼中之鸟,日日怛惕,夜夜不宁。如今在这山水之间,时时清风明月,了无羁绊,只想着与心中所爱的人青春作伴,以了此身。”夜灵坦诚而答。
“公主难道就不再替韩国想想?”
“夜灵已非当年的韩国公主了。”夜灵沉默有顷,最后道。
饭后,夜灵带着苏秦,沿着溪沟之畔的一条山径攀上小山顶。俩人信步在山顶石道,耳畔山风徐徐,涧水泠响,当顶一轮日头,烧得烈艳,仲春里,晒得人暖洋洋。
俩人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坐下来,面朝东方。
夜灵常常在黄昏时分独自一人攀上山顶,面朝东方坐在这儿,远眺泰沂群山,丘峦起伏,万山叠翠,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成了她两年来最真诚的守望。
春末初夏时节,早已少却了春的深沉,多了几分夏的顽皮。刚刚红日当头,晒得人舒懒,又偏偏飘出一块乌云来,天地霎时暗沉了下去。夜灵心头一紧,情不自禁想起去年初夏的午后,一场如突其来的大雨使她成了惊慌失措的山鸟……
“下雨了……”苏秦感觉雨点砸在脸上冰凉冰凉的。
夜灵尚未回神,果然,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快——”夜灵起身拉着苏秦的手,跑到附近一个搭建的木篷。
俩人站在木篷下,靠着横在篷边的一根木桩,欣赏山雨的肆洒。夜灵也觉得好玩,有人陪着,她不会像往日那般山雨欲来举止惊慌了。山风吹来,夜灵突感一阵冷意袭来,禁不住双臂抱胸裹紧了身子。
“冷吗?”苏秦见此,脱下长袍顺手披于夜灵身上。
夜灵怔了怔,不语,嘴角泛过一丝甜甜的笑意,顺手将苏秦的袍子裹紧身子。
惜呼,山雨不及洒透,嘎然而止,抬头,大片乌云已渐渐散去,恢复之前的晴朗。
艳日复出,暖意回春,雨过天晴的午后美的别致,身边尽是苍翠欲滴,群芳吐艳,此刻嘀嘀哒哒,万物一片生气。
天边,一道七色光环如嫦娥舞绸,**动人。那是“美人虹”,“蝃蝀在东,莫之敢指”,夜灵害怕了,这神秘的**从天而降,降临在她眼前,降临在她与苏秦相遇的今天,预示着什么?
虹之出现古人认为乃气盛所致,阴阳不和,婚姻错乱,人们普遍将它视作淫邪之气,当避之。故而,夜灵此刻见着它犹如碰到妖孽妖般周身不适。
“嫦娥一定寂寞难寥,才会着起漂亮雨衣漫步云端,为人间献上这美伦美奂的长绸之舞。”苏秦幽然而道。他无疑察觉到夜灵骤然而变的脸色,才会想着说这话来安慰她。
“她心中的后羿不知身在何方?”夜灵干脆镇定,侧首看着陷入沉思的苏秦,也是一番喃喃自语。
“远在人间,近在心房。”苏秦像是回答了夜灵的话。
夜灵微微唉了声气,慢慢将身子往右移了移,她的身体已经接触到苏秦左膀了,夜灵看着他,看着这个对着美人虹发呆的他,她终于将头侧着往右倒去,轻轻靠在苏秦的肩上。顿感一股久违的暖意沁遍全身,它早己不再是四年前的未知和朦胧,取而代之的是一生的清醒和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