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一日黄昏泱儿匆匆入衡台向王后禀报:齐王单独邀约靖郭君去往柏寝台,并未带其他大臣,卫士也带得极少,连大内监童木也未曾陪往,如此行踪诡秘,不知要商议什么国家大事。
“王上为何不在梧台商议,而去那北境的行宫?”泱儿问道。
“不好,王上动了杀心了?”钟离子思忖良久,突然惊觉道。
“王后,这便如何是好?”薰风听钟离子如此断言,吓了一紧。
“王上难道真得相信太史令甘德所说的克星论?”泱儿不解问。
“王上心里想的什么我完全了解,王上对太史令甘德的克星论深信不疑。凡是防碍他危害齐国社稷的人他一概不会心慈手软,当年靖郭君权倾朝野,不也是使劲手段千方百计将他赶回薛地,亲兄弟尚且如此,何况外人乎?再言之,王上这么做其实就是一招杀鸡儆猴,以震慑靖郭府。”钟离子说到这儿,腾得瘫坐在莆团上。
“王后……”
“我没事。”钟离子喃喃自语,此刻她心里杂乱无章,不知如何收拾。
“要不王后去王上那求求情……”薰风说了一半便不再说下去了。
求情岂不是对他们的私情不打自招,给朝中某些人一个攻击的理由,且正中齐王下怀,何况求情也断然无济于事。
“惟今之计,只有尽快通知苏子,设法让他逃出临淄,投奔他国。”泱儿道。
“泱儿说的对,也只有这个办法,既不违逆王上,也能救苏兄一命。”钟离子说完腾得坐正,随手摊开一块丝帛,取出笔墨,行笔如云,稍后将丝帛卷起装进一枚竹管,封毕交由泱儿。
此刻还来得及,想必齐王没有这么快下令拿人。趁着这个空隙,逃出临淄,逍遥他国,也强于不明不白的等死。
“泱儿知道怎么做了。”泱儿双手麻利的将竹管藏于腰缝。
“路上千万小心,拜托了——”钟离子说着便深深朝泱儿一拜。
“王后折煞泱儿了——”泱儿和薰风急忙跪着托起王后。“泱儿的命是王后所救,如今为王后效命覆汤蹈火都是理所当然,王后宽心,泱儿去了——”泱儿说完匆匆退下。
侯赢得到泱儿带来的消息,匆匆进了苏秦的东厢卧房,关上门。
这几日,苏秦呆在府中神思混乱,他俨然料到自己将要大祸临头了,田文这几日不见其人,恐是有意避之。他叫侯赢外出探探情况,顺便留意宫中的消息。
苏秦正坐在案前,见侯赢神色忧心举止匆忙,手里紧紧攥着枚红漆竹管,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自然认得那枚红漆竹管,那是从宫中带出来钟离子特有的,钟离子每次有事找他都用这个红漆竹管藏着秘函,这个时候王后秘函于他,自然不会是好事。于是淡淡道:“是不是带来了坏消息?”
太史令的克星论早已秘密传到他耳中,公冶耇趁机大作文章,以打击靖郭府,邹夫人巴不得他立刻消失以缓解她的丧子之痛。外头谣言四起,人心慌乱,童谣直指他苏秦,分明齐国上下连心一致欲致他于死地。
要说之前只是相互猜忌,言辞挑衅,如今俨然公开化,已到了人命关天不可收拾之地步。
苏秦深知自己一介小小门客,若无田婴的倾力蔽阴,必然难逃一劫。但他不敢确定,田婴是否敢于得罪齐王,正当他心中七上八下之际,刚刚不久前,田婴居然作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断。
昨日上午田婴被召入宫,今日方回,居说去了北境的柏寝台,这个时候为何去往行宫,守猎?视察?此时齐王怕是不会有这般雅兴,想必定是商议如何处置于他的事。
田婴一回府便令家老传他堂上相见。
“苏子,你我缘份已尽,事不宜迟,你还是收拾行装赶快离开临淄,离开齐国,走得越远越好。”田婴一见苏秦顾不得礼仪便急切切嘱咐道。
不容苏秦说什么,田婴已使家老取出一些银两盘缠,交于苏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