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贾入得府中,来得堂内,坐于案前,一边叫黑木将堂内的所有青铜油灯拨亮,照得整个大堂明焜焜的。一边又叫人搬来几本兵法简册,丛贾老将便这样坐着读简,等着入子时。
果然,子时未到,外面肖临带着数十位整副武装的将士用武力快速控制了府中所有护卫。与此同时,门外一阵杂乱的步履声富有节奏的响起,黑木站在老主人身前,显得稍稍慌张道:“老爷,他们真得来了——”
“来吧……来吧。”丛贾轻声道,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坐着未动。
此时,步履声已到堂前,很快的,一班矫健的武士赫然立在阶下,个个气焰逼人。
大堂两边铜盏内火光微微颤颤,像此刻的气氛,紧张的难以触摸。
丛贾看到阶下倾刻间已有十多位佩剑将士威煞而立,中间站着肖临,这个曾经由他一手提携而荣升为副将的年轻人。果然是他,他就是密函中所指的间谍,为了这一刻,数日来他费思费力的筹谋,他是太子平的人,在跟随他丛贾之前早已是太子平的人,也就是说,无论这四年来他对他施下多少恩情,为了他的前主人他都会弃之不顾,或者反脸不认人。丛贾深吸了口气,虽然胸口憋着口恶气,然大敌当前,他必须要保持冷静,以便更好的不露破绽的应付他们。
他倒要看看,这帮他一手栽培起来的小兔崽子敢把他这个驰骋疆场数十年的老将怎么样。
“肖将军,这么晚了来找老爷所为何事?为何不通报一声,却带着那么多人硬闯进来?”黑木横脸冷冷的问道。
“将军,请恕末将无理——”年轻的肖临抱拳一揖,却是两眼放光,紧盯着坐于上方案前的丛贾老将。他真的佩服这个老将,明知府外的所有卫士已被他控制,此刻俨然已成了鼎中之物,任人探取,居然冷静异常,丝毫不乱。
“肖将军,你这是何意?”丛贾终于说话了。
“不瞒将军,燕国太子平今晚将入境,还请将军手下留情放他一马。”肖临也不拐弯抹脚,直接带有恳求道。
“什么?”丛贾故作震惊,“太子平居然没死?”
“太子平一直潜居齐国,为的是有朝一日夺回本属于他的王位。要不是当年列国从中作梗,形势大变,使得赵国有机可趁,扶持姬职为王,太子平恐怕早就是燕国的主了,你我也不会这么多年效忠于他人。”肖临不慌不忙道:“如今时机已到,太子平得齐国大力施援,他迟早是燕国的王,你我的主,将军何不趁此归顺?如此两相安好,肖临依然是您的副将。”
“这么说,今晚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是逼我交出兵权,然后受制于公子平?”丛贾问。
“将军误会了。”肖临道:“将军若有归顺太子平之心——”
“一派胡言!”尚未等肖临说完,丛贾老将猛然喝咤,“让老夫归顺姬平?休得做梦!君不负臣,臣岂能负君,当今燕王待老夫恩义似海,老夫若敢违逆,人间忠义何在?”一番话震得堂内嗡嗡作响。
“将军何苦作茧自缚,齐国已然站在太子平一边,派出五万铁骑助平复国,燕国国内大批拥平势力已闻风而动,而此刻燕王又蒙在鼓中,毫无防备,太子平复国之举那是顺应天时。”肖临还是幻想着能劝动丛贾老将,从而可以为公子平获得一支不小的兵力。
“别忘了,时下齐赵有盟约,齐国是绝不会支持公子平的,肖将军怕是被你的前主人蒙弊了。”丛贾一字一句说道。
“若无齐国相助,太子平何来五万铁骑,又何以敢仓促举事?”肖临笑笑道:“太子平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不会冒然行动的。”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虚张声势,借着齐国名义而已;别一种可能便是使用不正当手段窃取他人兵权为已所用,就像现在将军对老夫这样。”丛贾冷冷道:“将军不也煞费苦心想让老夫归顺,好让青敟关的两万士卒效忠于姬平。”
自己的小心思被丛贾一一揭穿,肖临轻哼一声,他也是随口乱说,纵然无归顺之心,也希望对方能卖个人情,放太子平过关,然肖临跟随丛贾多年,到底深知其是个铁铮铮汉子,虽然一把年纪,然数十年的戎马厉炼把这个老汉的骨子磨得越来越强硬,他一个年轻副手岂能轻易将他软服,说了那么多废话,也不过给他个面子。现在好了,看来人家是不会领情,这是逼得他使非常手段。
“将军——”肖临抱拳恭敬而道:“末将跟随老将军四年,蒙老将军垂爱不弃,今日若对将军有不敬之处,也实属无奈,望老将军见谅。”
“废话少说,你想把老夫如何?”丛贾面色阴沉下来。
“得罪了——”肖临深深一揖,然后一挥手,身边的将士们一拥而上。
“慢着——”黑木大喝一声,手持利剑站到主人跟前,指着众将,“你们若敢伤及老爷毫发,我跟你们拼了。”
黑木跟了丛贾一生,自然也练得一身武艺,虽然人老矣,却身手仍是矫健。只见他快速跃下石阶,一剑往肖临刺去,傍边一将士用利器一挡,“叮”的声响,顿时电光石火溅起。
“住手——”丛贾老将喝止,稍后淡淡道:“黑木,退下。”
“老爷,这——”黑木转首看着老主人。
“退下。”丛贾重复一遍。
黑木没法,只得退下。
“将军。”肖临抱拳道:“末将并非要取将军性命,也不会逼将军交出兵权,只是为了使太子平顺利过境,只好让将军委屈几日,在这几日里,将军不得外出,只能视作闭关,日后末将再向将军请罪,要杀要剐末将毫无怨言。”
丛贾老将深深一叹,并无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