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是一国夫人,有权进入父王的政殿。”公子策道。
“纵然是一国夫人,你父王怕是不许母妃随意入他的政殿,当初我儿被贬入勤王殿受罚,母妃想求你父王,你父王连梧台都不让母妃进,如何进得议政殿的密室?”
“父王在王宫或许母妃有这个限制,可是若父王不在王宫呢?是不是夫人为尊?”公子策照着叽士事先教他的回答。
“王上不在王宫?”邹夫人愣怔了片刻道:“策儿的意思是先想办法让王上离开王宫?”
“母妃英明!”公子策道:“母妃应该不会忘了良月十五齐国一年一度的‘蹴鞠盛事’?时下已进入十月,离十五尚差半月。”(良月,即十月,古人以盈数为吉,数至十则小盈,故以十月为良月)
邹夫人当然知道,齐国素有八大文娱: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蹴鞠。齐国人鞠不离足,足不离鞠,早在姜齐之时,齐国每年良月十五便成为蹴鞠的国定之日。届时齐国的王亲宗室子弟们齐聚雪宫台,将事先辚选出的蹴鞠尖子分成两队,进行激烈的角逐,胜出队会得到齐王的嘉奖,赐物赏器。
“蹴鞠盛事”是齐国最隆重的游戏角逐,上到王室宗族,下到黎明百姓都十分重视,这一日,齐王将带着满朝重臣及后宫所有嫔妃诸王子公主前去观摩。
邹夫人明白,公子策之所以提到“蹴鞠盛事”,自然是让她趁这个天赐良机潜入齐王政殿窃取虎符。
看来,公子平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善了。
邹夫人这才想起上次齐王也提到过此次盛会的筹备,每年都是交由大行司全权处理,她也得安排后宫所有嫔妃及王子公主名录造册,交由大行司统计。
“母妃觉得如何?”公子策一傍专致的盯着邹夫人的神色举止。
孰轻孰重,邹夫人到底一时难以权衡。公子策的那番说辞确实不是无中生有,多年来一直在她的心坎里翻腾,纠缠不休。很明显,齐王迟迟不提立太子之事,多半是在暗中考量诸王子们的政绩。在这个有功者居上善谋者为胜的战国年代,谪庶长幼其实都不是最终的标准,关健在于为国争荣为民谋利。齐王僻疆是个激进的王者,人如其名,有开疆拓土之雄心,其志不亚于先威王,策儿有此之举实则也正是这种王室热血宗脉的延续。
齐王深受新兴士族思想的影响,又有田婴左右摆使,太子花落谁家真的让人难以揣测。也不怪儿子会有如此疯狂的念想,而自己后宫的地位也是朝不保夕,迟早会被人踩在脚下,时下关健时期,确实该替娘俩好好谋划谋划了。
倘若她不答应儿子的请求,公了策定会一辈子恨她这个母亲。猛然想到当年鄂妃,纵然一生未受专宠,然临死也能为儿子公子戊争得齐王的厚待,也算死得其所。如今她为儿子不过是窃符盗印,纵然事泄,她可以独揽所有罪责,哪怕让她挫骨扬灰也要保全儿子,她这一生也不会再愧对儿子了。
可是转而一念,又让人骑虎难下。
“母妃——”公子策抬头,神情复杂的看看邹夫人。
“策儿,母妃累了,你先回去,容母妃安静安静。”邹夫人轻声而道。
公子策僵持了下,便起身向邹夫人道别:“如此孩儿暂先告退。”说完悄悄退出了琼昌台。
邹夫人见公子策退出,便大声唤道:“夕露,夕露在哪里?”
“奴婢在这里。”夕露匆匆从雕花彩屏现身,近前道:“夫人有何吩咐?”她方才见母子俩商议秘事,吓得急忙退后,不敢出来。
“快去请公冶大夫来,我有急事。”邹夫人头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公冶耇,忖着让他拿个主意。
“上大夫断然不会让夫人去冒险,夫人可考虑清楚了?”夕露却站着未动。
邹夫人知道夕露在提醒她,若冒然找公冶耇进宫,反使人起疑。如今事情尚未定论,还是暂先掖着,等过几日再说。
“那你下去吧——”邹夫人腾着手无力的挥了挥,六神无主的说。
“夫人——”夕露欲言又止。
多年的贴身使唤,邹夫人能感觉到夕露似有话讲,便道:“夕露,你跟随我多年,本宫从来不把你当外人,我们娘俩的谈话想必你也听到了,能说说你的想法么?”
“奴婢——不敢多嘴。”夕露低头怯声道。
“说吧,即使说的不中听我也不会怪你。”邹夫人还是那种低沉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