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策从后门而入。刚穿过后院,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老夫等公子等了一天了。”
公子策见前方堂门紧闭,声音像是从偏门传出,转首侧目,果然,右边偏门窗口洞开,里面仙风道古的叽士坐在一块木雕屏风前。
公子策推门而入,拱手道:“老先生安好!”
“公子别来无恙,请坐下谈话。”叽士并未起身,也没有怎么看对方。
公子策从来不计较这些,自顾坐于叽士右侧,“听方才老先生所言,难道老先生未卜先知我要来此?”
“公子刚刚恢复自由之身,想必听到了很多不利的风声,正急着找老夫询问明白释疑了呢不是?”叽士苍老红润的脸上透着一股神算。
“正是。”公子策笑笑道:“这次多亏了老先生筹谋,不然也不会这么快便扳倒了公子戊,只是我从勤王殿出来不久,靖郭府暗查公子戊府库之事时有所闻,万一查出个蛛丝马迹来便如何是好?故而特来请教老先生,往后我们该如何提防?要不要做些手段混淆视听,引开他们的视线?”
“公子可知靖郭府中是谁在负责暗查府库之事?”叽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拐个弯问。
“那还用说,定是那靖郭君田婴,他一向站在公子戊那边,处处替他说话,巴不得父王立他为太子。”公子策一提到田婴,便咬紧牙关恨从中来。“这次戊弟被父王收地削职禁足府中,田婴这老狐狸又岂能甘心?定然急着想替戊翻案。”
“公子错了。”叽士咪着老眼神情自若道:“靖郭君田婴固然不向着你,也确实有替公子戊翻案之念,可毕竟齐王已经定案,他要查也只能在暗中进行,依他一惯的行事风格在没有得到确凿证据之前他是绝不会轻举妄动的。不过据老夫所知,目前负责暗中彻查的是那田婴之子田文以及一个叫苏秦的洛阳士子,犹其这个洛阳士子,为人阴险,多出奇招,甚有谋略,非常人可比,此人如今身为靖郭府幕僚,时常在田婴跟前参与朝政,左右着齐国的运势,甚至影响着列国的局势。”
“苏秦?”不提不留心,叽士一提公子策倒想起了这个人:“这个洛阳士子原是稷下学宫的学子,几年前来齐国求学,后来与田文、钟离子一起参与收服宋国‘刺甲龙’一事被靖郭君田婴赏识,我也曾在雪宫见过一面,确实是城府极深的一个人。”
“公子可知此人为何突然离开稷下学宫,去那靖郭府事奉田婴?”叽士又煞为诡异的问。
“年轻士子哪个不想求取功名利禄,所谓学成经济策,货与帝王家,自然想着利用靖郭府邸的门槛攀龙附凤,直达天庭,以早日实现人生志向。”公子策不加思索道。
“老夫倒觉得并非如此简单。”叽士白发苍苍的头颅略一摇晃,不以为然道。
“哦,老先生与他素未谋面,却何以如此肯定?”公子策侧首看着老者。
“老夫虽不曾见过他,却是与他有过数回激烈的较量,也算是老对手吧。又凭着多年街坊所闻,老夫断定他不是附翼攀鳞之人。此人恃才傲物,秉性奇特,凭着老夫多年识人断人的经验,此人入靖郭府一是为了仰慕田婴,二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为政理念,三是为了那个钟离秋,而第三点恰恰是重中之重。”
“为了钟离秋?”公子策念了遍,显然半懵半懂。
不及对方疑问,叽士便向他解释道:“公子应该知晓钟离子曾男装混在稷下学宫与苏秦有过一段金兰之交,后钟离子的身份被邹夫人与公冶耇拆穿,齐王为避嫌疑只得将她羁押大理,田婴看出齐王欲纳钟离子为妃的用意,为撮合齐王成其美意,遂请苏秦前去狱中相劝,夏姬欲阻止她进宫,却弄巧反拙,使得钟离子顺利入宫。”
“这跟苏秦入靖郭府为了钟离子有何相干?”公子策尚未点透,禁不住追问。
“公子想想,钟离子进宫,意味着后宫三宫鼎立,齐国尚未立后,邹夫人居首,苏秦入靖郭府可以随时掌控朝局动向,包括暗流涌动的后宫之争,说白了,苏秦入靖郭府助田婴一是为了阻止你当太子,二是为了携助钟离子对付你母妃邹夫人,一旦钟离子坐上后位,你们母子的处境可就尴尬了。”叽士一脸沉重。
叽士语气深重的一说完,公子策大大一怔,顿时,额头竟然微微冒汗。
老叽士快速睁开眼瞟了他一下,继续闭目不动声色的坐着。
这太不可思议了,他只知道田婴父子反对他当太子,却不曾想到还居然雇了苏秦一起对付他,联手钟离子打压母妃,这么说,他们母子眼下是对手多多困境重重了。顿时,怨恨、怒气、惊诧、害怕一古脑儿涌上来。
“这个洛阳士子工于心计,虽无一官半职,却专替田婴出谋划策,又借助钟离子在后宫的地位,疾力推销自己的为政之道,其居心可见一斑。据老夫所知,前年齐国为了阻止秦国东征,苏秦向田婴献策,主张齐魏韩结盟以紧闭秦国东出之门户,后来由于楚国发动丹阳之战才半路夭折;齐国濮水之战败退,苏秦便利用钟离子向齐王献策,劝谏齐王罢战,与赵盟约,就连公子地质于赵国也是他出的主意。”叽士继续玄呼道。
“公子地去了赵国为质?”显然,公子策刚刚才知。
“不错,上大夫公冶耇本欲借此机会撵走公子戊,由于田婴的大力反对终不得偿。”叽士接着道:“不过,公子戊若去了赵国,我们也就无从下手了,田婴倒成全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