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质?”齐王“哼”的一声,“你以为对质能解决问题?”齐王话音方落,殿外有人高宣:“仓廪令习康进殿——”
公子戊回首,顿喜,仿佛阴暗中看到了一缕曙光。待仓廪令习康近前参拜,没等齐王问话,公子戊急忙抓着仓廪令的袖子道:“仓廪令,快点父王跟前说明情况,此番按定量纳税为何成了变相剥削,我冤枉哪,那些隶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公子,下官一向严格按照您府库的纳税规制向百姓征收田赋,历年皆是如此,从未有过什么纰漏。至于隶农口口声声指向公子剥削他们的粮食,属下也……也不知底里呀……”习康说到最后也时感为难之色。
“怎么会这样呢?”公子戊真有些绝望了,仓廪令也毫不知情,百姓却一口咬定,这么说他现在是万口莫辩了。
“王上——”仓廪令道:“适才下官已随同朝廷田部吏去了公子府库查验对校,清单上一条条事无具细历历在目,与库存余粮相符,并没有多征收百姓田粮,盘剥一事当属子虚乌有?”
“父王这下总该相信儿臣了吧!”公子戊见仓廪令如此说,倒起了一阵欣慰。
“这么说是千家万户的百姓跟你过不去了?难道是千家万户的百姓都得了失心疯了,要死死咬定一个亲王?”齐王还是冷冷道。
“若父王信不过孩儿,孩儿请求父王收回封地,削去宫内职务,孩儿情愿做个远离是非的普通人。”公子戊也断然知晓朝中有人看不怪他,对他起了害心,但他想不出来谁会对他下手,只好冷静着没好气的道。
“放肆——”齐王却又一阵恶气上涌,气得怔嗔。他本想好好开导他几下,或许等事情弄清楚了是个误会也说不定,不想这个公子戊居然无理辩解还说出此等丧气话来,这明摆着是在埋怨他这个做父王的赐他封地,好心成恶意,如此自我堕落叫他如何不生气?
关于封地,公子策和公子戊是当下齐国惟一两个未经授爵而确立封邑的公子。公子策是长子,虽未立储,封地却早已确立,这也在情理之中;而公子戊由于鄂妃的这一层关系,齐王追念其贤德,也为弥补之前对鄂妃母子的未尽之责,公子策受封时也一并确立了公子戊的封地。当时公子戊才十三岁,这也算是齐国有史以来的破天荒之举,为此邹夫人母子一直耿耿于怀。这也是他们整日恍恍不安,不放心齐王务必会将太子之位传于长子的起因。
世道多变,人心难测,况且随时会有各种复杂的难以控制的横枝末节,加之齐王迟迟不立太子,原因不明,大有当年齐景公“为乐耳,国何患无君乎?”的悠然之态。公子戊又不乏品性端庄,初有功绩,且公室朝野国人中口碑极好,各种因素凑起来不得不叫公子策为之挣揣,甚至癫狂不安。
按照传统,每年秋收以后,从封地收缴上来的粮食存入府库,仓廪令及府库吏员们都要经过详细的清算核对,按国家规定将一部份税收上缴国库,其余便归封地士族所有。
齐王想不到当初自己的一个恻隐之念竟然害了公子戊,不免后悔难安。
“那么请父王允许孩儿回府,与仓廪令及府库吏员再细细严查,细细清算核对,以还孩儿一个清白。”公子戊见齐王失望,只好咬着牙关道。
“戊儿啊,说你天真,你还真是无知透顶哪!”齐王从未有过这样的失望。“寡人已派田部吏初步验查校对,并无异常,你以为如此上万隶农就会相信你的清白?就可以相安无事了?你就可以推卸责任了?是你封地的上万子民不信任你,不是父王不信任你,你明白么,戊儿?”
“父王……孩儿知道再查也没用,百姓横加指责,父王对此也深信不疑,孩儿只有认罪了,那就请父王责罚吧——”公子戊忽然间彻底丧失了自我辩解能力,他见上达的简册上言辞凿凿,父王也不容他辩解一口咬定,此刻除了认罪,他还有何好说的呢?说真的,他并不在乎百姓对他的污告,他在意的是父王——那个可亲可敬的父王,父王不信任他,他真的绝望,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是他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每年封地的田税他全权交由仓廪令负责征收,每年秋后,仓廪令便会带领几个府中吏员前去封邑找当地的官员清算,定钟定量,贵贱无欺。至岁末全部征收完毕后,仓廪令便会向他悉数上报,他只要过目一下账本便可事了。
些许年来,一切平安无事,为何今年会发生纰漏?到底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是仓廪令勾结当地吏员私贪了粮食,还是有人恶意所为?
“戊儿,你还是不明白。”齐王道:“父王治你罪有何用?你需要的是向上万隶农的交待。”
“我——”公子戊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