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苏秦、侯赢所料的,就在这天下午,临淄城中对公子戊变相剥削隶农的忿然之声果然传到了齐王的梧台,齐王象牙玉案上的各种弹劾、批驳公子戊的简册两个时辰之内便迅速堆成了小山丘。
齐王阅了数份,越看越头大。接着是生气,愤怒,丢得阶下到处都是竹简,即令童木召公子戊前来问话。
公子戊事先已在府中有人告之大致情况,此刻心情亦是相当复杂沉重,匆匆出了府门,来至梧台。齐王坐于案前低头盯着案上的一堆竹简,神色凝然。公子戊也如木鸡般呆了会儿,便跪拜道:“戊儿参见父王。”
齐王慢慢抬眼盯着公子戊,看着这个有当年自己影子的儿子,一身的凌然正气,一身的挺拔超众,自小懂事,犹其母妃去世后,临终嘱托他善待这个儿子,他没有食言,公子戊也从未有过使他伤心难堪的事。这样的局面是不是意味着一切安好?
如今百姓愤起,民心骚乱,数十份简册、全乡上千户上万民众齐口咬定公子戊为富不仁,变相盘剥,利欲熏心,桩桩事实摆在案前,件件真相众人皆云,千夫所指,怎叫他如何不去信之?
“父王召戊儿来到底所为何事?”公子戊见齐王盯了他一阵,始终不语,便自行问道。
“戊儿啊,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淡定?”齐王淡淡道。
“戊儿不知,还望父王明示!”公子戊一直跪着不起。
齐王抓起一堆简册,看了看阶下的公子戊,便愤然甩去。霎时,简册撒了一地,其中一捆太过着力,碰到了公子戊的额上,顿时,额头鲜血直冒。
公子戊顾不得擦试,鲜血成线状从额上垂落下来。公子戊忍着钻心疼痛,顺手抓起一份,大气不敢出,手忙阵乱摊开观之,稍后愤怒的扔掉,又捞起一份观之,一再的怒甩于地。
“父王——”公子戊用膝盖拖地三步,一时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方才府中得知情况本以为不会有这么严重,也不愿相信有人真的想要陷害于他,谁知竟然会有如此之多的官吏一齐指向他,顿时觉得天要压下来了,“父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这样?”
“你自己做过的事,还要问谁?”齐王已经气的话儿都说不出来。
“父王,儿臣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敢做敢当,儿臣从未做过此等无耻之事,定是有人无中生有,还望父王详察。”公子戊这一番话倒是说的干脆利落。
“全乡的百姓都是无中生有?全乡的上万百姓都对你过不去,污告你?”齐王冷笑一声,“戊儿哪,你母妃离世的早,父王依你母妃临终遗言好好善待于你,自小把你交于田老,让你研习兵法,练习阵战,期望你将来成为齐国之定国柱石,辅佐父王成就天下霸业。父王曾经愧对你母妃,为弥补你母妃也曾破齐国历代之先例,你尚未成年先赐你封地,将来再授以爵位,期盼你早日成材,谁知,你——”齐王静静地说到这里,突然震地一喝,明显的急促起来:“谁料你不知饮水思源,弃本忘祖,学那遭天下唾弃的贪贵恶吏,一味的嚣张拔扈,龌蹉营私,以公族权贵之身,行压榨侵夺之事,任意贱踏民意,不顾百姓生死,真是丢尽了我王家脸面。”
“王上,请息怒——”一傍童木躬着身谨慎劝道。
“父王——”公子戊天生是个性情耿直之人,又不擅言辞,对齐王一顿霹雳痛斥,上阵杀敌勇猛无惧的他此刻居然被震得不知所措,也忘了如何替自己辩驳。
“还有何话说?”齐王居高临下的冷冷道。
“父王,孩儿真的一无所知。”公子戊急得满头大汗,大声道。
“一无所知?”齐王“啪”得一下立起,“一句一无所知就推之了了,撇得一干二净?”
“儿臣恳请父王召府库仓廪令前来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