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子说了那么多,无非是让寡人撤兵。那撤兵之后又当如何?认输?献地?”齐王用诧异的眼神盯着钟离子。
“非也,宋国曾占用齐国六城,齐国亦以此为要挟兴师讨伐,扬言要夺回失地。以钟离之见,王上何不顺水推舟送他六城,并保证日后不再以此为由报复宋国,还宋国偷袭窃取之污名以名正索得之清名,宋国必定求之不得,此计一来可解除当下之危,二来还可离间秦宋之盟,三则为日后时机成熟齐国讨伐宋国做好铺垫,如此我齐国丝毫未失分寸之地便能化解这种种困境,王上以为如何?”钟离子试探着道。
齐王细细忖之,策略确实高明,有长远之见,只是一时间犹未通透,只得继续问道:“宋国臣事秦国,宋国得了好处,秦国岂能甘庸?凭着已经输掉的筹码不仅要保存全局还要离间秦宋关系恐怕不是摇唇鼓舌那么容易吧。”
“单凭一颗落下的棋子当然是还不够的。”钟离子颇显得几分神秘的看着齐王。
“我齐国难道还有其它筹码?”齐王好奇。
“棋子是以人来摆布的,筹码是可以用人来创造的。”钟离子微微笑道:“只要一颗棋子,只要摆得当位,只要出的及时,定能成为击退联军保全我齐国的杀手锏。”
齐王听到这里,已开始来了兴致,比方才第一次喝果酒时还要来得冲动。禁不住道:“请明示——”
钟离子见齐王慢慢被自己引入了彀中,更显得胸有成竹,“纵观列国,除了东齐西秦王上以为最强者要属哪国?”
“北燕萎靡气象待新,南楚頹废不足为论,韩魏两国,气色平平,要说前景坦阔当属北赵无疑。”齐王将天下七雄翻指头一样数落了一遍。
“王上圣断。”钟离子接着道:“天下一强,秦齐对峙;天下二强,赵楚相衡。然而可惜的是楚国因丹阳蓝田战祸被大势逐出二强之列,当下二强,当属北赵独衡。王上可知,如今赵国养精蓄锐,韬光灭迹,潜龙在地,守形待时,等齐国一朝颓势便乘风而起,飞龙在天,到那时天下怕将会强者易主,有备者脱颖而出,齐国一旦势去,天下一强换位,秦齐对峙将成秦赵对峙,这是王上和齐国子民都不愿意看到的事。”
“是啊,你说的何尝不是金玉良言。”齐王转而又道:“钟离子思谋透辟,预事如神,寡人真的没有看错人。钟离子方才所言之‘棋子’难道就指的赵国?”
“王上睿智,钟离正是此意。”
“有了这颗‘棋子’,我们该如何对弈?”齐王问。
“齐国遣送人质于赵,与赵结盟,齐赵联手牵制秦国,震慑韩魏,齐国眼下之危解矣,从此列国相互制约天下太平。”钟离子最后向齐王言明真正的着棋之道。
“你叫寡人遣送人质,这意味着寡人为保全齐国将送一位王子去赵国,岂不叫列国以为我堂堂齐国已到了苟延残喘之地步?”毕竟要将自己的儿子送去他国为质,齐王还是起了恻隐有所不忍。
“遣质于赵是为了表明齐国之诚,公子去他国为质也是一种励炼,于己于国皆无不利。况且公子在赵国是质子,同时也是齐国派去的间作,刺探情报,为齐国防御赵国壮大本国打好基石。王上应该知道,赵王精励图治,胡服骑射,一旦功成必将图谋中山,赵国一旦吞灭中山,北境格局将会大变,齐国不得不防。”
“钟离子果然筹谋胜断——”齐王说着起身向钟离子肃然一揖。
“王上——”钟离子恭身托住齐王。
四目相对……
齐王突然发现自己这几日来茫然失措,原来其答案竟是如此简单。当今势态齐秦对峙,齐楚断交,齐国联魏不成,北燕仇视,齐国竟到了三面受制于人的境地,在如此孤立无助的状态下盟于赵,可以说是齐国脱离被动又可控制北境的奇计妙策。
齐王当即拍板决定以钟离子所言为齐国今后之长远国策。回梧台后晚饭也顾不得吃,急召田婴商议撤兵、盟赵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