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还是别生事了。”钟离子幽幽然道，心中不免暗自叹息。

“姑娘还是别想它，免得弄脏了姑娘的眼。”薰风道：“这宫里三天两头有侍女被杖刑而死，有的当场杖毙，有的受了罚无钱药治撑个三五日便一命呜呼，有的命大昏死了数日又活过来了。”

“其姐妹们难道就视之任之，不曾管理？”钟离子不大明白。

“犯了过失之人谁敢轻易管之，无非即是受了上面的吩咐每日端一陶碗饭食搁在其案头，爬得起来便吃，起不了便活活饿死。”薰风道。

“哪有如此不合乎人道的规矩。”心想这哪是王宫，天下富贵之所的象征，简直就是女子的地狱。

“你们在宫里，难道经常遭受如此**？”钟离子问。

“自邹夫人掌管后宫以来，这宫里礼法森严，宫规甚重，侍女奴才们人多口杂者，献媚取宠者，以陷害他人邀功求赏者，各色人等均甚。犹其新来的，不懂规矩，难免出差错，所以挨打受骂自然是家常便饭。上次琼昌台中为秋海棠无端枯死一事，邹夫人仗责了数名侍女，接连死了数个。”

钟离子倒吸一口凉气。

“犯了错一定要受肉体之罚？受了肉刑就一定遭驱逐任其生死？就不能以责令其改过而取代？人非圣贤，谁能不犯错？”

“如果姑娘能留在宫中掌管后宫，那便是奴婢们前世修来的福禄了。”薰风道。

“是啊，姑娘深明大义，怜贫恤苦，是奴婢们的福星。”傍边的侍女也跟着道。

钟离子不语。

侍女固然乱说，听者也难免有意。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许多使她出呼意料。自齐王将她遣入真如殿疗养，一路磕磕碰碰的过往，恍惚间使她明白了太多。乱事之秋，似乎谁都可以站起来主宰自己的命运，可是又有谁能真正左右得了自己的命运？她平日里铁嘴铮铮，男人都说不过她，宫里呆了数日，不知不觉中往日里那种少有的执拗和狂傲似乎正在渐渐向自己妥协。

回至如意台，薰风扶她榻上半躺着，思忖良久。

“薰风——”她突然直起身子。

“姑娘，有何吩咐？”薰风过来道。

“……”她又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你去看看，那个……受杖刑的侍女，此刻到底怎么样了？”

“是，奴婢这就去。”薰风应着便出了如意台，其实薰风也看得出来，钟离子一路之上始终惦念着那个受了刑的宫女。

薰风去后没多久，回来回话，原来那宫女唤泱儿，是琼昌台洒扫前庭的侍女，听说上午邹夫人去御花苑，路过前庭，被一块石子拌着了，摔了一跤，明明自己不小心，却硬说是侍女收拾的不仔细，当即查找值日者，命人拖出去责杖五十，被笞的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她此刻身在何处？”

“按惯例，泱儿受刑后被驱逐到东边角落的板房，任其生死，听天由命。”薰风道。

“你再帮我做一件事，想办法弄些创伤药来替她医治，以后泱儿的每日饮食由你从这里送去，若她伤重起不了身无法自理，还得麻烦你服侍她进食，直至痊愈，钟离这里先替她谢过。”钟离起身便要行礼。

“姑娘别——”薰风急忙躬身扶持，忐忑道：“奴婢原本就是姑娘的人，姑娘有事吩咐奴婢便是，何须言谢！况且姑娘与泱儿素不相识，全是一片善良之举，薰风也全当跟着姑娘做做善事。”

“嗯。”钟离子看着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