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回到东厢耳房,钟离子不知从哪跳出来,一拍苏秦的肩胛,苏秦猝不及防倒被吓了一紧。
钟离子却笑笑道:“苏兄去往何处?我到处找呢。”相处得久了,钟离子便渐渐忘了自己的性别身份,与苏秦亦是宛如兄弟般,平时言行举止竟是毫无拘瑾。
“碰见了靖郭君府上门客齐貌辨,同他去后院聊了会儿。”苏秦自然也不在意,一直视他是个顽皮的小兄弟。
不过每每看到蹦蹦跳跳的钟离子,便使他想起夜灵公主来,那是夏末的一天,新郑北城门外,夜灵公主骑着快马向他奔来……对于夜灵公主也是转瞬即逝,此刻他想的最多的是侯赢,上午辩论结束后,尽管双方争执不下,苏秦一帮略沾上风,然为了维护学宫之纪律,侯赢最终被先生罚抄《弟子职》二十遍。
苏秦想去隔壁探望于他。
“我跟苏兄一起去。”钟离子凑前道。
于是俩人一同来到侯赢寝室。
侯赢见苏秦到来,便起身示礼:“上午多亏两位疾力辩护,不然侯赢可要面壁一日了。”
“侯兄哪里话,你我朋友一场,如今又是同窗,同窗之间本该如兄弟般和睦,相互敬重,侯兄对待父兄孝悌,视朋友豁达,我等是自愧不如啊。”苏秦道。
“就连先生也对侯兄敬之三分呢。”钟离子道:“罚你抄书,也不过是作个样子而己。”
“钟离兄说笑了。”但闻“啪”的一下,侯赢举手投足间忽有一物什从袖口中掉出,落在木案上震颤。
原来是一枚玉器。
“噢,这枚玉韘原是昨晚被我所救之人遗落,等我抄完了,有空便去那人住处奉还。”侯赢说完便拾起玉韘欲藏之。
此时苏秦钟离子都一眼认出了这枚玉韘,原是前几日淄水河畔的子易先生所佩戴,此刻怎会落于侯赢手中?侯赢所说昨晚所救之人,难道……
“慢着——”苏秦道:“可否容苏秦一观?”
侯赢信手递上。
苏秦仔细看来,确是上回见过的那枚,又交于钟离子识对,钟离子也确认无疑。
“苏兄和钟离兄见了此物为何发愣?”侯赢倒云里雾里了。
“侯兄昨晚所救之人如何长相,却是因何受伤?”苏秦这才对侯赢昨晚经历起了强烈之好奇。
“苏兄这是怎么了?何以如此慌怔?”侯赢不解。
“侯兄有所不知,苏秦怀疑此物乃我临淄一友人所有,请快快告之昨日之事。”苏秦己来不及解释。
“是的侯兄,我和苏兄都见过这枚玉韘,乃是淄水河畔子易先生随身之物,时隔数日,子易先生居然遭遇不测,让人深感意外。我们跟子易先生虽只一面之缘,然却是齐国结识的惟一一位宋国朋友,他的事情怎不让人牵挂,何况是生死攸关,即使生人见了也不会袖手。”钟离子道。
苏秦点点头,他想说的钟离子都替他说了。
侯赢只好如实相告:“他是位中年人士,长发飘逸,气质超凡,一看便知是位饱学之士。那人好像胸口受了剑伤,出了不少血,己力不能支,差点掉落淄河中。当时我正于淄水河畔,离他较近,他便向我求救,说话声音极弱,此时我见前方黑暗中隐隐有刀光闪烁,悉悉簌簌之声由远及近,便知此人定是遭了追杀了,于是迅速将他扶起,躲进附近那片灌木丛下,待刺客走远,方才出来。我问那人姓甚名谁,无奈他气若游丝,颤抖着声音费力说出‘城北田子巷香宅’七个字,便不省人事。此时正亥时时分,城中尚有闲人,我便在附近雇了辆马车将他带往田子巷,一路之上幸好无人注意,顺利避过了死士的追杀。来到田子巷,下得车,果见有一座‘香宅’,便敲开宅门,宅主甚是惊诧,顾不得我是谁二话没说将那伤者背进屋中,稍后才出来谢我。我回来时,在车上发现这枚玉韘,想定是那位伤者所遗失,然天色己晚,回去奉还自然来不及,只好来日再说。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
“侯兄所描绘的模样确实是子易先生无疑?”钟离子看着苏秦道。
“不错,就是他。”苏秦低头沉思,久久不语。
“苏兄在想什么?”侯赢道。
“苏兄一定是在想子易先生为何遭人追杀。”钟离子像是在问苏秦,又像是在回答侯赢。
“子易先生如今身在田子巷香宅,想必暂时可保安全。”稍后苏秦和钟离子出来,沿着走廊。
“这个子易颇为神秘哪。”钟离子道。
“我也曾怀疑他并非小隐那么简单。”苏秦边忖边道。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钟离子好奇道。
“请随我来——”苏秦带着钟离子来至后院,此处林荫蔽日,人影稀少,苏秦才正色道:“咱们跟子易先生当初在淄水河畔一见倾心相谈甚欢,也算是相识一场,如今他有难,我等是否想个法子替他解围。”
“我们在临淄又没熟人,能有法子帮他吗?况且此刻子易正在田子巷,那边定是他的安全之处。”钟离子道。
“既然子易先生遭遇行刺,想必刺客定潜伏在临淄,而且密切监视着他,田子巷的隐秘住所极有可能曝露,万一香宅被刺客探之,身负重伤的子易定然再劫难逃。”苏秦道。
“那眼下我们该如何帮他?”钟离子问。
“只有去一趟田子巷。”苏秦道。
“我们这样冒冒然去了,香宅的人会相信我们吗?”
“我们这样空手而去,他们当然不会相信。”苏秦道。
“苏兄的意思是……”钟离子也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