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菜式虽然简单,但是管饱,他们在路上奔波了一天,肠胃被热饭喂饱后还是畅快的。只是人一旦吃得太饱,就不太想动。
要说这是餐厅,其实也只是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供他们用餐,木桌年代太久,上面的油污已经黑掉了,抠都抠不下来。
头顶上的老式吊灯爬满绿锈,随着过堂风晃来晃去,吹得人影子直发飘。
漆文图抠了一会桌子,发觉无果,按下内心忐忑换了个话头:“跟你们说个事,你们从王子墓里带出来的玄铁墓门碎屑,和墓中机关铁片的成分对上了,竟然是一种叫‘黑宝绿’的陨石打造的!先不说机关的用料,就光是我亲眼看到的那扇墓门,好家伙,那么大一坨,要是放在今天荒州王子复活,光靠把这扇门扛出去他就能富甲一方了。他可好,还在门上画小人,还画了那么多!”
张夭竟不知这黑宝绿价值这么惊人:“什么陨石这么值钱?”
周坎道:“黑宝绿是一种极其稀有的陨石,放眼全世界也是屈指可数,可以称得上是无价之宝,不少人不惜花高价也要收藏。不过陨石在古代代表灾厄,《淮南子》就有种说法,陨石的降落意味着‘四极废,九州裂’,虽然我们今天知道它只是一种自然天象,但在荒州王时代,应该还是被人们所忌讳的。”
放眼古墓,纵然人入葬了,到了下头也还是要遵循老祖宗那一套,福禄寿喜什么吉祥就往墓室里整什么。
王子潼可太不走寻常路了。
漆文图突发奇想:“你们说,既然有传言荒州王挖了好多处墓室,会不会就在挖掘的过程中,他正好挖到大块陨石?正好别人忌讳么,倒是成全了他,反正这荒州王一家子都挺摇滚的,目前给人感觉,又迷幻又叛逆。”
周坎将自己代入:“如果我有座陵墓,肯定不希望被盗。荒州王子将这座墓室从里到外都武装了起来,玄铁墓门上诡异的图像、守墓鬼的游荡、重重机关的设置,基本上没有盗墓贼能扛过心理压力和身体压力走到最后。就算我们那天进去了,也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了现代科技和运气。”
漆文图不解:“他至于这么严防死守吗?那墓里面除了两个棺材还挺精致的,其他也没见什么稀世珍宝,就为了捂他那点儿外财,好家伙十大酷刑都快上满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张夭道,“古时候盗墓的设备不够先进,一切全凭经验和临场判断,一次误判可能就会送命,所以大多数人即便有那个贼心,在接触到墓里面种种反常的设置后,第一反应肯定是退出去,保命要紧。胆子大的就算想往里闯,也会葬送在机关和守墓鬼手里。或许王子墓是有的放矢,能顺利走到最后的,反而是被他选中的人。”
张夭话尾语调幽幽地沉下去,令漆文图猛地打了个哆嗦。他忍不住想起那具转瞬即逝的湿尸,要不是亲眼所见,他这辈子都不会相信,世界上居然真的会有保存得与活人无二的古尸。
以往就算在博物馆中看到其他的出土古尸,可那都是干巴巴的,看起来和标本差不多,就算近距离观察,也很难产生真实感。但是荒州王子的湿尸不同。
在他们起棺之前,他就安然地躺在里面,他的皮肤通透、血管分明,甚至给人一种他只是在小憩的错觉,下一秒就会坐起来扫视他们,用手撑着额头说道:“小贼,敢来盗我的墓?呵,我选中你了。”
这个男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是挺谜的。
聊起天来,时间就过得格外的快。他们消食消得差不多,张夭盯着手机上的一条新闻眉头紧蹙,周坎见状追问:“怎么了?”
“我刚好像看到和考古队有关的新闻。似乎……出了点岔子。”张夭想点开的时候,网络却又断开了,只剩下“暂时性精神失常”几个字还飘荡在脑海中。
如果她没看错,这则新闻所报道的位置就是荒州王子墓。可是张夭已经事先下墓检查过,确认地下没有赤狐玉的威胁,而且为了应急,她特地在蜀地停留了半个月才走。怎么会他们一离开,那边就出事了呢?!
她心急如焚,当下就给骆海桑拨电话,可是网络都连不上,电话怎么可能打出去,他们被暂时隔绝在这里了。
周坎安慰道:“别太担心了,既然标题只说是暂时性的失常,想必和墓里面的磁场有关,考古队经验丰富,会做出最适当的处理方法。其次,既然骆教授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你,想必是他们可以应对的状况。”
张夭紧抿着唇点点头。
这的确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如果是精神受到影响,后期应该还可以恢复,这些日子以来张夭提心吊胆,最怕的就是看到人员伤亡。
眼下他们颇为自顾不暇,张夭从座位上站起来时,居然猛地晃了一下身子,险些跌倒。
周坎伸手扶了一把,发觉她身上冷汗涔涔:“你是不是高反有些严重?”
这里海拔已有近四千米,漆文图和张夭来时就说有点高反,本来以为适应一会能好,但两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时,还是觉得天旋地转。
漆文图还好,只是头晕犯困。张夭的症状就严重多了,她甚至有些想吐。
周坎将张夭送回房间安置好,嘱咐道:“你就在这呆着别动,车上有几个氧气瓶,我去拿。”
张夭坐在被褥上没说话,她背靠衣橱,张着嘴深呼吸了好一会才慢慢缓过来,不祥的预感在心头爬升。
张夭也不是第一次上高海拔,她隐隐觉得,身体不适到这种程度,高原反应不应该一股脑背锅。
张夭觉得自己的体温正在缓缓流失,她双手打着哆嗦,费力地拿起手机看了眼日历。果不其然,今天是十五。
窗外夜雨倾盆,浓云遮蔽天象。但她知道,在这片积雨云的后面,躲着一轮一月中最为圆满无缺的月亮。
每当望日,她的身体机能便会下降,就好像有人直接在她的阳火上浇了盆冷水,简直比大姨妈还准时。可以往从来也没有这么严重过。
张夭又颤抖着将衣袖扯上去,眯着眼睛打量手臂上的疤痕。距离她深入荒州王子墓已经半月过去了,可是有的疤痕依旧新鲜,全然不见要消失的意思。胸口正在热辣辣地扯着痛,就像将她的肌肉一层层切开,然后向里浇灌些什么,令她的每一根血管都跟着胀大,几欲爆裂。
最近几个月来,她的身体状况开始变得不对劲。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不对劲又开始疯狂地加速。
为了避免主动作死,张夭从包里翻出孔雀翎戒指戴上,将翎羽转向掌心。不过这一带阴气都很重,厉鬼是可以直接现行的,能屏蔽掉多少负面的磁场,张夭也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