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咔哒……”钟表的指针一分一秒晃过去。
房间里光线昏暗,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新闻播报声低低响着。漆文图揉揉眼睛,发现时间已经指向七点。
下午张夭和周坎先后出门,漆文图一个人呆着,他这些日子精神不振,看着看着电视就在沙发上睡着了。眼看别人家都传出碗筷碰撞的声音,那两个人还不见回来,漆文图不禁有些顾影自怜。
他发了一会呆,决定还是当一次好人,今晚别打扰人家的好事。想想周坎和张夭应该会在外面吃,于是他打开了外卖软件,随便叫了份晚餐。
这两天雪势渐渐停歇,街面上的积雪也开始化了,外卖和小吃店都恢复了工作,好在不至于让他饿着。
漆文图困得眼皮直打架,五脏庙又咕噜咕噜地叫嚣,显得他活脱脱是一个留守小孩。在外卖小哥前来关照他之前,他决定还是靠昏睡来抵御饥饿。
他刚把眼睛闭上几分钟,外面就有人敲门。
漆文图一边迷惑一边走向玄关:“怪了,怎么这么快,这外卖小哥是在小区蹲着不成?”
开门一看,却见张夭站在外面。她手里提着一大堆东西,不知道是太累还是太冷,脸上的表情和冰雪一样冻住,和下午出门时判若两人。
漆文图被她的气场冻得打了个哆嗦,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你……吃过了?”
张夭眼皮都不抬地向卧室走去:“没有。”
“啊?我刚叫了外卖,你想吃什么,给你也下单一份吧。”
“不用了。”张夭心情似乎不怎么好,走进房间解了围巾,也没有开灯的打算。
漆文图把物资暂且放在一边,挠了挠后脑勺,壮着胆子过去问:“那个……老周呢?”
张夭背对他站在阴影中,身形有一瞬僵住,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不是去商场买东西了吗?”
漆文图点头:“是啊,他不是和你一起去的吗?”
“哦,是么?”张夭侧着脸勾了下嘴角,但看不出丝毫的高兴,“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这下把漆文图也搞糊涂了:“不是吗?这附近就一座商场,你们俩没会合?”
“唔。看来周公子没有那个打算。”
“什么意思?”漆文图一拍脑门道,“他不会是今晚去赴约了吧我去!”
“赴什么约?”张夭突然转身,直直地盯着他,她的眼神锐利如刀锋,总像是能看穿人的内心。
漆文图噎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你们每天大声密谋,想不知道都难。”张夭想了想,又把围巾系了回去。她的眼神没什么波澜,可以说,就连内心也平静得可怕。
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去没去赴约我不知道,但我看见他在商场里挑礼物。”
她从超市上来的时候,路过一家价值不菲的女装店,看到周坎在里面。他挑选衣服的时候表情格外认真,又格外柔和,还细心地叫店员帮忙试穿了。和上次从墓里出来时,他面对她的那种凛冽的神情完全不一样呢。
鉴于周坎不是女装大佬,张夭也只好假装没看到他在给人挑礼物,直接回来了。
“周坎这孙子,他跟我可不是这样说的!”漆文图顿时胸闷气短,但回头一想,周坎好像也没跟他说到底要去哪,是他自动理解成了那样。
——靠,狗还是他狗。长了双桃花眼不是他的错,但是也不能见了桃花都吊着啊!
漆文图决定等周坎回来,一定要替天行道:“夭夭你放心,等他回来我一定帮你教训这小子!”
但张夭走到门口,闻言疑惑:“为什么?”
漆文图再一次无话可说。
是啊,为什么?
仔细一想,就张夭和周坎目前的关系来说,也确实谈不上周坎就是人渣。可是……他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眼看张夭又要出门,漆文图赶紧问道:“天都黑了,你去哪?”
张夭头也不回地说:“出去转转。暖气开得太足了,房间里闷。”
转眼又剩下他一个人了,漆文图是有气没处撒,想摔东西泄愤吧,扭头一看这房子里也没有他的东西,砸了还得赔,得不偿失。他只好用他能想到最恶狠狠的语气给周坎发了个消息:“你小子恋爱达人了不起啊?有种你今晚别回来!”
几分钟后,周坎回了个:“?”
漆文图更气了:“?你妈!!!(没有说阿姨不好的意思,我只是单纯想骂你)”
这次周坎直接拨了电话过来,礼貌回问:“你有病?”
漆文图:“……”
-
张夭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积雪卡在路边结成了冰,刹那间给她一种身在北方的错觉。
由于午饭没好好吃,到现在为止,张夭已经饥肠辘辘。路边的烧烤店也复工了,即使是冬天,仍旧有人会选择和三两好友一起吹牛烤串,几杯热酒下肚,饭桌上氛围高涨,将玻璃烘出一层白色雾气。
张夭一向不是很重口腹之欲,或许是大街小巷中翻涌的寒气和烧烤店中热络的气氛对比太鲜明,她百无聊赖地走进店里,随便点了几样招牌菜,打包带走。
她一边遛弯,一边啃烤串,这东西不容易饱,对她来说更像是消遣的零食。吃得差不多了,张夭拿出纸巾擦擦嘴,心说这家店确实不错,果然不管什么时候人都不能和美食过不去。
溜了一圈加上慰问肚子,张夭心里畅快多了,这才开始往回走。烧烤袋子随着她的步伐来回晃,加上偶尔两个饱嗝,活像走夜路的酒鬼,对面玩雪的小孩见了都要噤声避让。
路灯将她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不知何时,张夭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前面没有人,后面也没有人,遥望四周,陪伴她的只有自己的影子。
明明也有人对她说过承诺来着。
也许是时间过去太久,当初的承诺她已经记不清了,甚至连说出承诺的那张脸都记不清了,可身体总是代替大脑,固执地怀念某些细节。比如冬天里热气腾腾的豆腐饺子,比如那份“吃了都有福气”的美好寓意,比如某人宽厚包容的眼神,比如那时窜入鼻尖的浓郁血腥气。
张夭在寻找,一部分是她目标明了的,还有一部分是藏在底下的暗线。这条暗线意味着什么,她也不知道。但总觉得,就这样找下去,就会揪出什么重要的线索。那是她遗忘过久的东西。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小区里面。张夭上楼打开密码门,看着面前走廊,从尽头的阳台和客厅里透出来的光就知道,餐厅里有人。右手边的第一间卧室里传来轻微的鼾声,门虚掩着,大概是漆文图已经睡了。
张夭轻手轻脚走到卧室门口,她犹豫了一下,没去餐厅打招呼,而是直接推开了卧室门。打开灯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床上放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里面是各种款式的衣服。里里外外的冬装,还有不少新款春装,低调的张扬的,都能填满一整个衣柜了。大概是照顾到她的喜好,这些衣服大部分都是黑白灰色调,偶有几件少女心的混在其中,也显得小心翼翼,就像某个买了礼物却不敢当面给她的人一样。
张夭忍不住抿了下唇,没由来地想调侃一下。但她看到餐厅里的一幕时,话到嘴边的调侃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