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张夭闷声道，“周坎……”

“嗯？”周坎等待着她的夸奖。

“你让青椒这个物种，升华了。”

在这个形容面前，他没能绷住，抖着肩膀笑了起来：“谢谢夸奖。”

漆文图风卷残云地扫荡着面前的食物，仰天长叹：“靠，你俩能顾忌一下我的心情吗？我现在心好痛，看见你们笑得这么开心，我的心就更痛了。”

周坎只好礼貌性将笑容收住：“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要回去相亲么？”

漆文图刚要回答，听到隔壁震天的哭声，奇道：“隔壁这干什么呢，不是离清明还有段时间吗？”说完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没准备回去。虽说和霄霄吵了架，但是总觉得这样不明不白的，我就回去相亲了，那我成什么人了？我爸妈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我有手有腿有脑子，当然也有自己的判断。”

“回去也不一定要相亲。回北京，或许对你更好。”周坎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认真的。

漆文图没有立刻接话，餐厅里只有张夭大快朵颐的声音。良久，漆文图开口，不知是在对他们说还是在自言自语：“我有点乱。让我再想想……”

周坎适时敲打道：“再想，小心你爸把你的股份收回去。这一步到底怎么走，你可得有个清楚计较。”

“他又不是没拿股份威胁过我。”漆文图无精打采，“再说……我也没说公司的事情要当甩手掌柜。”

他在纠结的时候张夭都吃完一盘水饺了，起身进厨房去端第二盘。隔壁的声浪一阵强过一阵，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漆文图在这阵莫名其妙的哭声中回味了一下，突然一拍脑袋道：“我回来的时候，你们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

“嗯？”周坎似乎胃口不佳，饺子没吃下几个，见张夭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盘子，他索性将盘子推到她面前。

“我看见咱们楼底下停着一辆殡葬车，好像是我们白天撞见的那一辆。你别说，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我总觉得照片上那女孩看着也有点眼熟……”漆文图边说边打了个冷战。

“这么巧？”

“谁知道呢，会不会还有更巧的，那家人正好就住我们隔壁？要不夫妻生活不和谐也不至于哭得这么伤心吧。”

“那倒也不一定。”周坎懒散地玩着手机，毕竟总不能过去敲门问问，今天家里是不是有人过头七。倒也没见过这么问候邻居的。

张夭充耳不闻，专心干饭，将盘子扫光后自觉洗碗，塑造和谐团队。洗碗池就靠着窗户，她洗碗的时候往窗外瞥了一眼，果然如漆文图所说，看见楼下停着一辆灵车。

这事在她脑子里过了一下，也没留下什么痕迹，反倒是注意力分散，一转身不小心把剩下的半袋面粉弄撒了。她裤子都成了白的，抬手抹了下脸，无奈地准备先洗个澡再打扫厨房。

张夭出去的时候，听见他们还在聊隔壁的事。

“……没准儿还真在隔壁，头七等着亲人回来看一眼。”

漆文图如临大敌：“回……回哪儿？回隔壁？那不是跟我们只有一墙之隔？？？”

“也不是每个人死后都能在头七回来的。”

“……你是觉得这能安慰到我吗？”

周坎哂笑两声：“你上次说的那个会三哭叫魂的鬼，不是也有个头七传说？说不定是回来找满意的对象配阴婚的呢。”

这漆文图就不服了：“怎么，那还得挑长得好看的，现在配阴婚也内卷？是我西城浪子不配？”

周坎不齿：“你好油。我的洗面奶放在卫生间，求你早晚用一下。”

漆文图语气自豪：“你看不起谁呢，跟谁洗脸不用洗面奶似的。我必须要向你证明，我用完洗面奶也是这么油！”

周坎为他好心指路：“厨房有洗洁精，刚买的，不行就换换。”

张夭没兴趣听吓唬小朋友的夜晚灵异频道，收拾好东西往卫生间走：“我先去洗澡。”

刚才收拾行李，她意外地找到一瓶白酒，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是刚到红磨镇的时候在红星饭店买的。虽然来历有点清奇，但她想着高度粮食酒应该不容易过期，没准做饭能用上，便拿出来放到了客厅茶几上。

洗完澡后，张夭突然想起来内衣没拿，毕竟周坎和漆文图都在这，她太大条也不好，便放轻脚步溜回房间去取。

路过餐厅时，听见两人还在闲聊，漆文图提了句“初恋”，那一刻张夭是下意识地停住了。

漆文图玩笑地打着哈哈：“她是不是初恋，你就说是不是？”

周坎的声音响起来：“事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提这些也没意义。”

“怎么没意义？人家可是不知道从哪听说你在成都，费了好大力气联系到我，又通过我给你递话的，说有事相求，你要是有空就见一面。”

周坎没有说话，像是在思索。

漆文图紧接着问：“老周，你跟我交个底呗，当年读大学的时候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

周坎的声音还是懒洋洋的：“就像你说的，要是连喜欢都不敢承认，我不成人渣了？”

“那就是喜欢过啊！你要是还有想法，要不就给彼此一个机会？毕竟人家姑娘还等着我回复呢，去还是不去，总得有个说法。”

话说到半途，听见客厅传来巨响，那一瞬间漆文图都以为是玻璃炸了。

他起身过去看，发现客厅飘着沐浴露的幽香和浓郁的酒气，但人影是不见半个。茶几上多出半瓶白酒，另一半不翼而飞。

漆文图拿起酒瞟了一眼，想到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张夭刚才干了半瓶白酒？她可真行啊她。”

周坎倚着墙，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看起来颇为落寞。

漆文图还没意识到问题出在哪，以为他也想把剩下半瓶干完，刚准备回头劝两句“上了年纪不能作”，话噎在嘴里愣是没吐出来。

——凑近一看，落寞个屁。这人分明满脸无辜，那样子像是在说：你把人惹毛的，就得去哄，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