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又是传言。
张夭的声音于风中发沉:“九为道教天地灵数,《老子》共九九八十一章,青霄云上天有九层,就连天师道祖张道陵当年在龙虎山所炼的外丹都叫‘九天神丹’,可见九是个很玄秘的数字。”
周坎肯定道:“你知道的不少嘛。”
“常识还是有一点的。”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仅剩的一座较为完整的白鹿寺,大概兴建于四百到五百年前,目前已经难以考证兴建者是谁,只能判断是中原文化扩散的产物。”周坎已经猜到张夭心中所想,“你怀疑是荒州王建的?”
“对于古人来说,统一宗教是巩固政权的重要部分,而从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来看,扶升公主应该是中原人,荒州王子墓室中有许多和道教文化关联的因素。合理推测,不能排除白鹿寺是荒州文明的遗迹。”
他们路过的那座庞然大物仙人像,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怪异。而白鹿寺一座接一座的坍塌,似乎在暗示着某种冥冥注定,一切都标志着一个文明的崩塌。
周坎突然想到他打听来的另一个故事:“民间传说中确实有个版本把白鹿寺和荒州王联系在一起,说是他有个妃子是中原人,于是便有了仙人骑白鹿的传说。可那仙人像我们都亲眼见过,是个男的。”
说到最后,周坎自己都笑了,显然也是不信这个版本的故事。
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因不放心家中妻女和外人共处,男主人早早便从牧场赶回,和他们一起吃了顿晚饭。饭后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围着炭火说话,小女孩久违地在爸爸怀里撒娇,母亲则和女儿笑成一团。
漆文图觉得,他仿佛已经离这种人间烟火很远了。
周坎托男主人从山下带回来一些纸钱,一边烧,一边盯着火焰出神,一言不发。张夭抱膝坐在地上遥望远山,手里捏着那张素描,同样是一言不发。
漆文图闷得慌,又不敢主动去找张夭,于是只能凑到周坎那里:“老周,你烧的时候也给山洞里那孩子念叨一下呗,哦对了,我们在山里搜寻的时候,还找到一具童尸,就在和山洞相连的那个草场上,你还记得吗?唉,怪可怜的……”
烧完纸,周坎把灰清了。漆文图看着他手里那个铜盆,一下就想起王子墓里的铜镜来:“对了老周,你是不是说过,主墓室里那几个铜镜有门道来着?什么意思,你给我们讲讲呗?”
张夭闻言,偏过头来。
周坎看她一眼,猜测道:“我也是一路走来有个猜想,不一定准确。我们两个进墓以后发现里面过于干净,以至于连一只小鬼都看不到。起初我以为是被那只守墓鬼镇压,小鬼不敢出来找死,但是后来守墓鬼魂飞魄散,再加上主墓室中镇守着好几个铜镜,让我有了新的想法。那些镜子东南西北各一,天穹加盖,加上经过特殊处理,应该是用来锁鬼的。”
“锁鬼?”张夭喃喃道,“只听说过陵墓修机关防贼,第一次听说还有人防鬼。”
漆文图也觉得新鲜:“是啊,这荒州王子还真有个性,什么都跟别人反着来。”
周坎努力为此事寻找一个合理的解答:“有个说法,叫水能生财,鬼能锁财。养狗能看家,养鬼却能看财,这种说法不是空穴来风。看那墓室中金银财宝众多,也许他是想守财。”
“嗨,死无对证,死人的说法谁说得准呢。”漆文图吃完就瘫,仰在躺椅上玩手机,好不惬意。
短视频软件中自动推送了附近相关,漆文图一连刷过好几条都是一样的内容,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干脆整个人坐了起来,引得周坎往他那里看了一眼:“刷什么呢,bgm跟午夜凶铃一样。”
“还真是午夜凶铃……不不不,是午夜凶嘤!”漆文图心有惴惴,“这有个人,前一天晚上睡的时候还好好的,第二天就变成一具人干躺在床上了!有人前去探访,却发现这已经不是当地第一起人干案例了,听说是有个女鬼四处游荡,只要看到貌美的男子和相貌普通的女子,就会随机开启幸运大转盘,被挑中的人当晚会听到三声鬼哭……而变成人干之后的僵尸们,又会在头七之日回到家中,开启新一轮的猎杀……”
说完,抬头看看张夭,摇摇头:“你应该没什么危险。”
但扭头再看看周坎——
“哎哟卧槽,大凶之兆啊!”漆文图看周坎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骨灰盒。
周坎一时语塞,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伤。漆文图还不知好歹地把音量调大,强迫他们一起听。
山云缭绕,明月当空,诗词被编成诡异的音调,回荡在幽幽的月光下:“初八月,半镜上青霄。斜倚画阑娇不语,暗移梅影过红桥,裙带北风飘。”